韩国夫人的寝房外,皇后与荣国夫人相对跪坐,两人各自捧了盏茶,虚虚地望着对方,可是视线却并未落在对方身上,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轻轻揭开了茶盏盖子,缭绕的蒸汽散去后,她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盈盈的水雾。
荣国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先还未曾察觉,待耳边响起了皇后的轻声啜泣,她一怔之后,终于将目光收回到了皇后脸上。
皇后放下茶盏,慌慌地掏出绢巾,在眼睛上揾了揾。再抬起眼时,虽然眼圈红肿,却已是面色平静云淡风轻的模样。
荣国夫人看在心里,不由得一酸。这许多年来,人前人后,皇后都是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看不出喜怒。也就在她这个作娘的面前,偶尔有所松懈罢了。
“媚娘……”荣国夫人声音一哽。
她原本有许多话想问女儿,可是顺娘这一病,却没了心思。
问明白了又如何?病榻上的女儿眼见得是好不了了,再问这问那,不过是徒伤了眼前这位的心。
荣国夫人也放下茶盏,也揾了揾眼睛:“都是命啊!”她颤声劝慰皇后,“我年轻时,相师说我命中注定,只得一个女儿送终……”
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时候,她听了只是有些不悦,可到了如今这把年纪,真正是……荣国夫人忍不住悲泪长流。
幺娘去世的时候,荣国夫人还算年轻,又一心挂念着媚娘的前程,虽然也哭了几场,到底却也有限。
如今年纪一大把,媚娘已贵为皇后,一切皆成定数,没了别的盼头,只盼着后辈平安富贵。况且,几个女儿中,算起来,顺娘是最听她话的,这许多年来,为了她,无怨无求地做了许多事儿,谁想却落得这结局。
荣国夫人心中不免悲苦万状,却也不敢过份表露。
皇后哽咽着截断了她的话:“娘想到哪里去了,太医说了,姊姊......一时半会儿,虽不会好,却也没甚大碍。”
荣国夫人念了声佛,笑道:“太医既这么说,媚娘更不用担心了。”
她心里明镜似的,若真无大碍,皇后怎会百忙中抽身前来?
“你这孩子,好好地做出这般模样,倒让娘吓一跳。”她配合着皇后嗔道。
皇后道:“吓着了娘,是我的不是。”她笑是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荣国夫人认真地望着她,待她擦干了眼泪,才缓缓地问道:“媚娘既有心事,怎不告诉娘?可是嫌娘年老无用?”
皇后哀哀地叫了一声“娘”,身子一倾,扑入了荣国夫人怀里大哭起来。
荣国夫人不再说话,只是一手搂住了皇后的肩,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