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娘的目光稍作躲闪,便坦然地迎上了皇后的视线:“我不比皇后,一向便是个没志向的,最大的志向便是寻得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能得圣上如此待我,在我已是心满意足。当日,”她咬住下唇,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当日我固然是只是想为皇后分忧,可与圣上相处日久……”
底下的话,她似乎没想好怎样说,斟酌半日,只抿嘴一笑,颊上却浮起了两抹绯红。
皇后目光一冷,却没有说话。
皇后携顺娘同乘自己的步撵,顺娘推让了一番,也就随了她。姊妹二人一路无话,心里却都有些烦闷。均想着,素日怎未发现,这宫中竟这般寂静?静得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及至到了马球场外,马蹄声呐喊声擂鼓声惊天动地,打破了这沉静,姊妹二人的表情同时一松。
进了球场,黄土飞扬,激战正酣。是太子弘队对阵沛王贤队。弘身子不好,只在看台上观战。贤不但亲自上场,更是阵中主力。
弘远远地见了母亲与姨母,正欲起身,皇后摆手止住了他。她登上看台,缓缓扫视一圈,尽情地展现了大唐皇后的威仪,方才优雅地坐了下来。至于顺娘,皇后今日有心让她清醒清醒,所以并未赐座,而是让她侍立在自己身后。
皇后表面上认真看球,眼角的余光里,却只有顺娘的脸。顺娘微微笑着,不愠不恼,似乎倒是全心专注于场上的比赛。皇后心里一软,暗叹一声,终于说了声“赐座”。顺娘依然笑着,道了声“谢皇后”,便款款地坐了下来。
顺娘如此,皇后心里反倒犹豫起来。无论圣上如何,姊姊的确是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就算她有了私心,也许也该理解几分。毕竟,她也失去了......想到月娘,皇后心里一刺,别人都道她恨月娘,后宫那么多女人,她恨什么呢?若都要恨,恨得过来么?
况且,别人不知,她却知道,月娘是个好孩子。
欢呼声震天,皇后回过神来,原来是沛王进了球,胜负已定。沛王坐在马上,高高地举着球杆,正绕场狂奔,后面跟着他的队友。皇后不由转头对顺娘笑道:“这孩子,给他说过多少次了……”
皇后的话未完,沛王的马已经来到了看台下,他纵身跃下马背,将球杆扔给了身后的侍从,小跑着上了看台。皇后端坐着,含笑看着沛王。沛王行至皇后面前,恭敬地行了礼:“孩儿见过阿娘。”
皇后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阿娘。”沛王仰起脸,一脸的汗和灰。皇后忍不住嗔道:“跟个猴儿似的,还不快下去洗洗。”
沛王应了声“是”,却并未退下,而是对太子一礼,又行至顺娘身前,亲昵地唤了声“姨母。”
顺娘忙起身:“六郎快来,让姨母好好看看。”一边说一边掏出绢巾替他仔细地擦脸。沛王似乎很享受,待她收起了绢巾,才笑着问道,“昨儿再三叮嘱,让姨母一早就来的,怎地此时才来?多少好球都错过了。”
顺娘替沛王捋了捋头发:“是姨母不好,姨母惦记着六郎这场比赛,一夜未眠,半夜才恍惚睡了过去。谁知道早起竟睡过了头,故而来晚了。姨母给六郎陪不是好喔?姨母虽然来得晚了,不过六郎在马背上的英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六郎真厉害,真不愧是姨母的六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