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死一般的静寂。“谋逆”两字如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下,只要稍一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江苒心里一咯噔,明白赵王这次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到时候不管是搜到还是没搜到,他只需随手栽赃,十一就会百口莫辩。
绝不能让他搜庄!
她和郭棋交换了个眼色,郭棋会意,甜甜一笑,开口道:“殿下搜捕逆贼,怎么会搜到十一殿下的庄子来?”她一脸天真好奇的模样,分外无邪。
郭朴四平八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殿下也许是走错了方向。”
郭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又不是没来过这儿,怎么可能走错方向?”她猛地一击掌,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我知道了!赵王殿下最是友爱兄弟,爱护臣属。是不是听说我们在这儿,看在十一殿下面上,特意抽空来关照一下的?”
郭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七妹妹说的有道理,赵王殿下友爱兄弟,是出了名的贤王,确实有可能。”
眼看两个小的又旁若无人地开始对话,你一言我一句的明褒实讽,赵王大为头疼。他刚刚已经吃过一次哑巴亏了,哪敢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连忙道:“有人看到逆贼逃向这个方向,为了几位的安全,本王只得来搜一搜。”
郭棋惊讶:“十一殿下是出了名的御下极严,山庄的守卫不说是铁桶般的,至少不至于随便让逆贼就能闯入,赵王殿下是不相信十一殿下的能力,还是怀疑十一殿下竟敢窝藏逆贼?”
“休得胡言!”赵王还没来得及反应,郭朴抢先斥责妹妹道,“十一殿下的为人我们年纪小不好评说,赵王殿下和他是手足兄弟,岂有不清楚的?”他抬头正视赵王,肃然问道,“殿下,你说是不是?”
赵王的脸上阴云密布,却不得不勉强勾出一丝笑来:“十一弟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
郭朴却不让他含糊过去,逼紧一句问:“赵王殿下觉得十一殿下会是那种人吗?”
赵王死活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两个孩子拿话套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十一弟自然是好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无风不起浪,既有人看到逆贼往这边跑,还是搜一搜比较放心,说不定十一弟手下的人百密一疏,误把人放进来了呢?”
郭棋眼珠一转,正要开口,郭朴拦住妹妹,抢先道:“殿下是一定要搜喽?”
赵王已经不敢小觑这个孩子,斟酌了一番才回答:“本王也是为了以防为一,若真被逆贼混进了十一弟的庄子,后果不堪设想。”随即望向一直没有动静的江苒道,“六姑娘,本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令弟令妹的安全,还请见谅。”
江苒心中冷笑:赵王这是向两个小的挂了免战牌,当她是软柿子来捏了?她做了个手势,护卫在后的周耀立刻带着众护卫跨前一步,手齐齐按上佩刀。
赵王变色:“六姑娘这是何意?”
江苒漠然看了他一眼,拉过鸣叶的手,在她手心比划着写了几个字。
鸣叶胆战心惊地看向她,她微微一笑,拍了拍鸣叶的肩头。
鸣叶鼓足勇气开口道:“殿下,我家姑娘请问,殿下要来搜庄,有没有陛下的手令,或者京兆尹的搜捕令?”
赵王的脸色阴沉下来,太子出事,父皇正当伤心,只盼着他们底下的兄弟和睦,怎么可能授权给他搜十一的庄子?至于京兆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开出搜查皇子别庄的搜捕令啊!江苒这一问,直接问到了他的死穴。
他神色不善地打量江苒,沉沉开口道:“本王奉了陛下的口谕。”
江苒望着他微微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嘲讽。
赵王恼羞成怒,拂袖道:“六姑娘,本王是看在亲戚份上好意提醒,你等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苒没法说话,郭棋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朗声道:“殿下,你口口声声不是说为了我们的安全吗?怎么一眨眼就变成罚酒了?”
郭朴不悦地瞪了她一眼道:“七妹妹,岂可对赵王殿下无礼?殿下只不过不小心把真话说出来罢了。”
赵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一起一伏地显然气得不轻,再也伪装不了谦谦君子,厉声喝道:“竖子无需多言。来人,给我搜!”
外面响起如雷应答,立于雨中的两列士兵飞快地往廊下而来。
赵王是先礼后兵不成,打算撕破脸硬来了!
江苒面容一肃,轻轻一拍手,周耀接到指令,带着人立刻上前阻拦。
“哐啷”声不绝,无数佩刀自腰间拔出,两方人马对峙于廊下,一时谁也没有先出手。
赵王铁青着脸道:“六姑娘阻拦本王搜捕,是要谋逆吗?”
江苒淡淡一笑,没有理会他。郭棋却不服气地跳了起来:“殿下,话可不能乱说,你又不是圣上,阻拦你可称不上谋逆。”
“放肆!”赵王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凤目含威,凶狠地扫向郭棋,“圣上岂是尔等可以妄议?”
郭棋一怔,郭朴已上前将妹妹护在身后,不疾不徐地道:“殿下谬矣,六姐姐阻拦殿下,乃是为了殿下好。”
“哦?”赵王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扯出什么歪理来。”
郭朴毫不慌乱,言辞朗朗地道:“殿下无诏搜庄,虽是好意,十一殿下却未必能接受,到时兄弟失和,大为不美。六姐姐阻止殿下,正是全殿下一片爱弟之心,岂不是为了殿下好?”
江苒在一边听着,差点想为郭朴大声叫好。瞧这大道理说的,她都差点为自己这片“拳拳之心”感动了。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每次郭朴郭棋兄妹斗法,最后总是郭棋输。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赵王神色阴晴不定,心知今日之事想要轻易得逞只怕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