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山从钱袋中翻找着,似乎里边藏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世界,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的掏出了一个铜板,轻轻放在桌面上,铜板与桌面发出了轻快的“当啷”声响。
“请给我一碗羊汤。”马小山说完,就这么缓缓的坐在了长条凳上,上一刻,凳上坐着的顾客还是死在路边的韩三爷。
老汉熟练的捡起铜板,舀了碗羊汤摆在了马小山的面前,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马小山。
“老板,再给他一碗羊杂,钱算我的!给我也来一份!”几个铜板飞过摆放整齐的羊杂,落在了老汉的脚边,老汉扭过头,竟然\是从树后转出的蓝衣青年跟了上来,丢过钱币后坐在离马小山不远处,一手撑在案子上,正托着腮饶有兴趣的看着马小山。
老汉捡起地上的铜钱,取出一个放在马小山面前道“有人请了你羊杂,这碗羊汤算送的!”然\后开始熟练的从锅里捞出热腾腾的各式羊杂,胡乱的切作一盘,淋上调料,也一并送到了马小山的面前。然\后转身做了第二份连着羊汤送到了蓝衣青年的面前
“谢了,”马小山又开口了,“上一个请我吃羊杂的还是儒生。”
“我倒不叫儒生,我叫梁绪,想和你交个朋友。”
马小山却不再理会,小心的捧着羊汤,像捧着他的叫花子碗一般,放在嘴边,开始认真的唑他的羊汤。他唑得很认真,也很慢,场面竟一时有些尴尬,三个人都没有人说话,其中两个看着喝汤的马小山,一个马小山在认真的唑汤,“吸溜吸溜”的声音响响停停,直到马小山唑完了一整碗的羊汤后,长长的出了口气,放下碗,犹豫着拿起筷子,对着一整晚的羊杂碎观望起来,那样子看起来竟有些好笑。
“快吃吧,凉了就没法吃了。”卖羊杂碎的老汉提醒着。
“唉,”马小山竟然\叹起气来,“许久没吃这些了,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梁绪动了,举起他的那碗羊汤大声的唑了一口,吸溜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更是大了好几倍。
“你喝了我请你的羊汤,我也喝了这碗,咱俩就算是一碗羊汤的交情了。”
马小山第一次转头看向蓝衣的梁绪,这人面皮生得白净,却又有些刀工斧凿的痕迹,显得有点不搭,头发梳得整齐,脑顶后高高的扎着一个发髻,发中编着红绳,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般。一身蓝衣虽算不得如何华丽高贵,布料却非寻常百姓用得起的,一双手颇为有力,手指修长,指甲经过细细的修剪。腰间挂着一柄佩剑,三尺余长,剑鞘和剑柄上都有精细的祥云花纹。
这个人明显非官即富,却硬要与自己这么一个山野村夫结交,马小山自量没有这个本事,于是扭过头,夹起一大筷子羊杂碎,塞进嘴里努力的咀嚼起来。辣椒和蒜汁呛得马小山咳嗽声连连,但他仍旧飞快的咀嚼着,仿若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得到了这份羊杂碎,之后重重的吞下,由于吞得太快,甚至一时卡在喉咙间,卡出了眼泪。
一口羊杂碎下肚,马小山只觉得肚腹之间仿佛入了一团火,我们吃惯了熟食,再吃生肉时会觉得腥味很大,很难受,轻的可能会引起腹泻,重的可以出现呕吐,可我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十年来只吃野果喝山泉的肚腹,又怎么会容下酸辣刺激的熟肉呢?所以马小山伏下腰来,便开始呕吐。
刚才吃下没有嚼烂的羊杂碎,通过马小山的食管口腔,一口一口的被吐了出来,伴随着胃里的粘液,在地上散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马小山剧烈的喘息、咳嗽、呕吐,然\后再次喘息、咳嗽、呕吐,连着刚喝进去的羊汤一起大口的呕吐出来,粘液从喉咙里喷涌而出,甚至冲进鼻子,从鼻孔中流淌出来。口边挂着延沫,鼻腔里灼热难耐,汗水也适时的凑着热闹,一起汇入地面酸臭的粘液中。
大凡有过呕吐经验的人都知道,当胃里的东西被全部吐出以后,呕吐并不会停止,接下来呕吐的反应还会剧烈的持续一阵,但吐不出什么东西,然\后在一阵阵的干呕中,肚腹之间剧烈的一次次收缩,挤压着内脏,似乎连肝肠都要被挤出来,之后口中一苦,绿色的胆汁便也流了出来,伴随着全身的力气,一起流出身体。
马小山终于停止了呕吐,由于吐得太剧烈,他已经从凳子上跌坐下来,此时他终于可以靠在凳子上,口腔鼻孔都在呼呼的喘着粗气,头靠躺在凳子上,双眼望着天,天上黑压压一片,似是有云,不见月亮与星辰,全身瘫软,再也不复刚才搏命时的健壮挺拔,他似是忽然\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靠躺着等待生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