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儿这次入尧府可真是受得惊吓不轻。
这尧家虽然是高门贵府,行事怎么这般怪异。那当家的主母,只任凭自己的儿子陪着女客,全无替人顾忌之意。
而那为尧太尉更是无礼到驱散了她入门房,只一人陪伴着六姑娘,无礼至甚!这是要坏了小姐的名节啊!
于是她便一直在门房里打着转转,只心急得不能手持双斧,一路劈杀入了后府,解救了小姐于危难。
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了小姐被软轿抬回,那心里提着的一口气也是没有悬放下来。
入了马车时,小姐的脸上并不见异色,还温言宽慰着她,说是青天白日,朝中一品的家中,又会发生什么过格的事情,但小姐犹豫了下,还是平静而郑重低地告诉她莫要讲发生在尧府的事情告之老爷和夫人便好。
就算小姐不吩咐,珏儿也是立意决口不提的。当下只忧心忡忡地望着六姑娘独自不语。
与珏儿的忧思相比,玉珠的心情反而略放松了些。那尧少今日倒是坦白,说出了他心中所愿,也不过是求一个“色”字而已,并没有纳她入府之意。
都道侯门深似海,那尧家的大门不好入,更是不好出。自己这等的身份若是入了尧家为妾,一旦被尧少厌弃,该是何等凄惨的下场,不用想也可知。
她为人妇一遭,受够了府门里的勾心斗角,谨言慎行。唯此生不愿再嫁,若能替爹爹昭雪之后,只想返回西北守着自己的那一方田地,过着怡然自得的日子,每日雕琢美器玉雕,参悟内理,完成爹爹的下半卷遗作便好。既然如此,与那尧少虚以委蛇一番也无甚妨碍。
那位看似随和的尧夫人倒是有趣,一旦得知她并不适合入尧家为妾后,倒是放任着儿子自去风流之意,大约是只要不闹得出了家丑污浊了门楣便好。也不知这般宽容大度,体恤亲儿的慈母,是经了什么风雨被生生磨砺出来的?
她在那瑞国夫人的宴会上,倒是在许多妇人的口里听得一些关于这位尧少的风闻。
那被迫远嫁的公主,据说便是迷恋尧少至深,竟然曾经强迫自己的皇兄替她下旨求亲,幸而皇兄社稷为重,未敢得罪肱骨重臣,可是如公主一般迷恋尧太尉的贵女着实不少。
太尉若是一一垂青,大约也要占满了每日的行程。
而且据说丞相千金白清月乃当世才女,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很得尧夫人的喜爱,如今太尉年近三十,若是再不迎娶,着实不像话,据南苑的众位贵女们推测,大约是今年应该可得太尉的喜讯。
玉珠也曾在南苑见了那位白小姐,的确貌美得很,仪态高雅万千。若她是尧太尉的话,岂肯因为一个西北下堂妇而舍弃这等良缘?
这般想来,玉珠倒是觉得前途没有什么翻越不过的丘陵,也不必为一时的乌云遮顶而忧心忡忡。
待得回转了宅院,还没入门,便听到了萧珍儿叽喳的说话声。一看玉珠进来,萧珍儿便兴奋地唤道:“你怎么才回来!可是没有看见方才宫里派来的宫人气度!快来看,方才宫里派人送来了二姐的书信,她要我们后日入宫与她相见呢!”
原来就在玉珠入尧府之际。身在宫中的萧妃派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得皇帝御口亲准,要王夫人带两位妹妹入宫与她相聚团圆。
这简直是给愁云黯淡的萧家送来一道曙光。于是王夫人解开了勒额,一骨碌从病榻上爬起,指挥着婆子翻箱倒柜,搭配着进宫的衣物。
而萧老爷则跟儿子萧山一同出去,给选买礼物,待得入宫时一并带入打点宫人。这是宫内由来已久的规矩,入京的亲眷若是备礼太薄,难免叫其他的嫔妃轻贱,叫女儿在宫中的日子难过。萧老爷与儿子自然是要用心些准备,免得叫萧妃失了颜面。
玉珠听了这消息,心内也很欢喜,她在萧府里最贴心之人就是二姐,萧家的老姑娘性情温柔而随和,待玉珠也一向如亲姐妹一般,只是她入宫后,二人便不得再相见,此番能入宫见二姐,怎么不生出久别相逢的喜悦?
王夫人得了空闲时,倒是问了问玉珠入尧家的情形。
玉珠只说自己雕琢的玉簪很得尧夫人喜欢,便再无旁的可言。而王夫人原本对玉珠入府能改变萧家的颓态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也不再问起。只叮咛着她要背熟宫内太监送来的礼仪书册,背熟里面的规矩,免得入宫丢了二姑娘的脸面。
一旁的萧珍儿倒是多看了六妹几眼,有些好奇地问她,为何嘴唇略有些红肿?
玉珠笑着说在尧府得了一顿小餐,有一道辣炒田鸡甚是美味,因为贪嘴吃得太多,嘴唇给蛰红了。
萧珍儿摇着头道:“那□□有甚么可吃的?待入了宫,二姐一定是要用山珍海味来款待我们的,到时候只怕你的嘴唇要吃得肿得老高了。”
玉珠点头道:“五姐提醒得对,东西可是不能乱吃的。”
因为赶上入宫,家里的胭脂水粉俱是显得不够庄重了。于是第二日王夫人便要带着萧珍儿出府买水粉。而玉珠则借口着手腕疼痛,需要将养,自留在了家中。
这小院里的人一时走得清静,倒是难得偷来的半日悠闲。她悠哉地看了一会书,又描绘了些图样后,一时被窗边射进来的日光晒得慵懒,便躺在床上,将绢帕盖在脸上,只闲睡片刻。
一时睡得迷离,隐约觉得脸上的绢帕被人轻轻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