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宣政殿中被楚翊从监国之位上硬生生的挤下来之后,楚晔便过上了吟诗作对赏花弄月的悠闲日子,就连早朝也是不常去的。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多月,就算被楚昭一道遗旨拘在了京中不能回去封地,他也一副悠然自得毫不急切的模样。比耐性,没有人能比得过他,他之前就能一忍二十年,如今再等等又何妨。延平帝和楚昭都被他熬死了,难道还能怕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楚晔知道自己先前的作为必然已经暴露了野心,可他自认做事周全,定然是没有把柄留下给楚翊借题发挥的。楚翊新近登基,帝位尚不稳固,自然也不能无故冲着皇叔下手,于是他就安心的待在了京城的府邸里修身养性静待时机。
果然,并没有让他久等,这个时机便出现了。
燕国野心勃勃,楚晔当然是知道的。可是哪怕与虎谋皮,总好过一无所有,所以楚晔早两年就与燕太子搭上了线,只等着合适的时候替他造出一个登临帝位的机会。
而眼下,这个机会便是到了,虽然在此之前燕国那边并没有和他通气。
燕国举国来犯气势汹汹,年少的女帝自认为意气风发,竟是打算御驾亲征。这种事他当然不会阻止,如果楚翊能死在北州最好,就算没有,他也不信那黄毛丫头能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更何况这人一走,京中空虚,可以运作的范围就大了,一场仗长则三年五载,短也要数月,足够他布置许多。
和越王一个打算的人并不在少数,那些被楚昭拘在京中的藩王又有几个能是心甘情愿的?他们在朝中的势力不算大,但合在一起却也不容小觑,于是也造就了那日早朝无人相劝的局面。
这样的局面很尴尬,可那又怎么样呢?年轻的帝王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毫无更改的意思,只等着楚京附近的大军集结完毕,就带着人挥师北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所有人都等着楚翊离京。
楚翊仿佛忘记了这楚京里还有这许多的藩王正虎视眈眈,她没有对这些人做出处置,既没有放人回封地,也没有加以看管约束,只无视这他们。之后没过去几日,兵部袁尚书禀告她,楚京附近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其余军队得在途中汇合,她二话不说就将出征的日子定在了第二天。
不怪楚翊如此急切,就在兵部调兵遣将的时候,一封封加急战报从北州雪花似得飞进了楚京。楚京的百姓每天都能看见背上插着旗子的传信兵快马入京,然后北州战乱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了,虽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但整个京城的气氛却都跟着压抑了起来。
战报上的消息都不怎么好,几乎没有捷报。燕国派来六十万大军压境,祁阳手上只有二十万兵马,初时被出其不意的攻击折损了近八万人之后,便是越发的捉襟见肘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他智计百出,勇猛无双,也不可能在燕军手下讨得了好。
楚翊亲眼见过北州如今的状况,燕阳城的百姓已经撤走了大半,剩下的人也都上了城头帮忙守城。可即便如此,那满城的萧条压抑也时时刻刻的彰显着战场的惨烈。
祁阳已经尽力了,可援军未至,他守不了太久。
岐山关一失,祁阳退守燕阳城已经放弃了三城七镇,若是再退,虽然燕阳城之后已有险峻地势可以依凭,但一再败走必然军心浮动。而且如果燕阳城也丢了的话,燕军以此为据点再徐徐南下,局面就更加难看了。而且燕阳城易守难攻,之后若再想夺回,必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祁阳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已经收到了八百里加急送去的消息——援军已在路上——于是越发的咬了牙死扛,只要等到距离北州最近的那一批人马到了,压力就能减轻许多。
燕阳城那边是在用人命扛,楚翊自然不能耽搁。雷厉风行的把事务处理完之后,她就亲自穿上战甲,带着调集而来的十万大军自楚京出发,向着北州疾行而去。
楚翊出征那一天,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小雪,白色的雪花落在冰冷的盔甲上,更添了几分寒意和肃杀。
说实话,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征打仗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但当皇帝陛下都穿着一身战甲身先士卒的骑马走在前面,那么所有的怨言便都可以咽回去了。甚至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整支大军都气势高涨,就算是在这样严酷的天气里,行军也没有比平时慢上一丝一毫。
御驾亲征的大军从楚京出发,渐渐远去,由一条长龙变成一个黑点,继而彻底的消失在远方,徒留京中人心繁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