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寿桃一事之后,整个宣德殿里的气氛都变得压抑了许多。
原本还有许多与宁雅一样的郡主世子之类的宗室是准备了寿礼,想在老皇帝面前露个脸的,但此时哪里还敢露头?一个个把准备好的寿礼全都收了起来,然后埋着头缩在一旁装起了鹌鹑,连偷偷抬头去看看老皇帝的脸色都不敢。
帝王一怒,可以血流千里。即便眼下只是齐王被降了爵,摔碎了寿桃甚至都没见血,但这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敢放松下心情的。那些小一辈的宗室们都缩起来了,大臣们却不能缩起来不献寿礼,于是只能一个个硬着头皮站上前,提心吊胆的将早已准备好的寿礼献上。
楚翊低眉垂目的站在一旁,不觉得紧张害怕,心头倒是生出了几分好笑来:万寿节时,她听过太多的阿谀奉承了,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老皇帝的,这般安静的进献寿礼,她倒是第一回见。
终于,最后一个大臣也献上了寿礼。老皇帝也不是什么暴戾的性子,因此哪怕心情不佳,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却也没有对这些大臣们挑剔迁怒。除了整个过程都安静得有些尴尬之外,献寿礼这一环节便算是平安的度过了——除了齐王倒霉被降了爵。
“摆宴吧。”老皇帝的低沉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不出喜怒。
有宫人们涌入了大殿,大臣们也如以往的宫宴一般,井然有序的在两旁的桌案后落了座。
楚翊的座位依然是在太子下手,她落坐前随意的一瞥眼,便见着不少人都偷偷抬手拎着袖子在擦汗。而原本该坐在太子对面的齐王,此刻因为降爵的原因,坐席也被向下移了许多。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但此刻坐在了右侧下首的赵王眉眼间却是透着几分得意。
只是个位置罢了,座位向上移了一位对于他的权势地位也不会有丝毫的增长,有什么可高兴的?而且赵王似乎也得意得太早了些,扭头他和魏王也是要倒霉的啊!
楚翊撇撇嘴,眼中透出了两分不屑来。
宫宴这种事,经历得多了便会觉得无趣,便是那些歌舞似乎也是千篇一律,没什么好看的。当年楚翊还有个看美人的爱好,不看那些舞姬的跳的舞,还可以盯着人连看看——能在这宣德殿的宫宴上表演歌舞的,就没有一个不是美人,即便女帝挑剔,也总还能找到可以入眼的人。
可惜,自从有了程子安,楚翊虽然仍旧偏爱美人,却再也不会主动去找去看了。她淡淡的瞥了那些舞姬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却是觉得更无聊了。
想了想,楚翊微微将身子向着太子的方向凑近了些,然后小声问道:“皇兄,一会儿还有热闹可以看吗?”
太子殿下的脸上笑意温和,他好笑的看了楚翊一眼:“怎么,又觉得无趣了?”
楚翊轻轻点头:“是挺无趣的。这宫宴都开始了,你昨日给我看的那两封奏折怎的还没有动静啊?”
太子也举起酒盅喝了一口,他轻笑:“阿翊,你这性子可真急。要看热闹,自然需要有耐性等。”
楚翊听了眼前一亮,忙点了点头,再看眼前那“千篇一律”的歌舞都觉得有趣了许多。
齐王……哦,不,是昌平郡王的事,她可不认为那是巧合。宁雅哪怕看着柔弱,但楚家的女儿哪个不是上得了马开得了弓的,又怎么可能连只寿桃也端不住?而且在这样的场合里,她又怎么敢出这样的差错?!等到宫宴散了,昌平郡王回去之后静下来想想,自己都能想明白。
不过楚翊倒是没想到,今日老皇帝这般大气,动了昌平郡王还不够,赵王和魏王他也不放过。早两年他明知道宫里有鬼,也没敢动这些藩王,如今倒是放开了手脚,只不知是否能够一击即中。
心思转动间,楚翊不知不觉的喝了好几杯酒。她不常饮酒,虽然只是几杯,也足以让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丝红晕,只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是越发的亮了起来。
“阿翊,少饮几杯,免得一会儿热闹开始,你却醉了。”太子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又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今日怎的没把程子安带来?还要我提醒你这些。”
楚翊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身后,却是被安排了一个不太熟的宗室。那人见她回头,还微笑颔首打了个招呼,楚翊也只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转了回去:“我也想带她来的,不过昨日皇兄不是说今日可能不太平吗?我另一个伴读李霖惯常口无遮拦,我怕带了他来会惹事,只带子安又太显眼……”
兄妹俩正说着话,大殿里的歌舞也告一段落,有了短暂的安静。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大殿里的平静:“陛下,臣有本要奏!”
端起的酒杯僵在了半空,筷子夹起的菜肴掉在了桌上,整个宣德殿里一瞬间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