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程子安没有再推拒,老老实实的把手伸出来让那侍卫施为。
她的手白皙纤细,只有掌心因为常年练武生有薄茧,于是白皙的手背上那两个牙印便也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但饶是如此,那侍卫看着程子安的手还是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些大家公子是不是也保养得太好了?这还是程老将军家的子嗣呢,手居然养得比女人还要白皙漂亮。
楚翊见他愣神,也怕他看出什么,便皱着眉提醒道:“快些替她处理了,再晚些就要毒发了!”
那侍卫这才回神,赶紧答应了下来。他先用清水对着程子安的伤口冲洗了好一会儿,然后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刀,又把刀在火上烤了一会儿,便在程子安手背的两个牙印间划了一刀。
楚翊看得心疼,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拿刀划她做什么?伤口本来就够疼了,而且今后万一留疤怎么办?”
留疤这种问题,还是交给那位褚医官去解决吧。处理伤口的侍卫不慌不忙的解释道:“程公子中了蛇毒,划开伤口可以让毒血更好的排出,卑职见他之前一直按着手臂上的穴道,毒血应当开没扩散开来。这毒血放掉一些,也能让他撑得更久一些。”
楚翊于是不再多言,只是看着程子安手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心里还是十分不忍。程子安神色间却没什么变化,仿佛受伤的并不是她自己,只是偶尔抬头看看楚翊,目光中若有所思。
那侍卫替程子安挤了一会儿毒血之后,便让旁观的另一个侍卫帮忙继续,自己却站起身,然后匆匆跑出了山洞,一头扎进了连绵不断的雨幕之中。
他这一去,便去了一刻来钟,程子安的身边已经积了小小的一滩毒血,脸色也苍白了起来。楚翊焦躁的在山洞里来回踱步,又走到山洞口看了好几回,才终于见着他拿着几株草药跑了回来……
今天为了猎到好皮子,楚翊带着人跑得本就有些远,再加上追鹿的时候又跑了好一阵,这地方距离猎场外的营地其实已是很远了。
程子安的伤口被简单的处理过,又敷上了侍卫找来的解蛇毒的草药,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脸色仍旧是越来越灰败。楚翊不甘心的盯着她手上的伤口看了好一会儿,然而心里也明白,已经过去这么久,这时候再吸毒大约也是无济于事了。
察觉到了楚翊的目光,程子安灰败的脸上轻轻地勾出了一抹笑,反倒开口安抚她:“殿下不必担心,我将来可是要重振程家门楣的,又岂会被这区区一条毒蛇结果了性命。”
在前世,程捷的确重振了程家门楣,以至于楚翊作为皇帝也只知道自己的镇西将军百战百胜,都不知道程家曾经还出了个背着叛国之名的程潜。但如今程子安的人生轨迹却已被楚翊完全打乱了,她还没有上过战场,她被毒蛇咬伤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来褚京墨。
楚翊向来喜欢看程子安笑,但此刻见着她脸上的那抹笑,心头却只觉得沉重。她走到程子安身边坐下,轻轻拉扯她的胳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我才不担心呢,左右我都陪着你。”
楚翊的声音很轻,但靠得这样近的程子安自然听得见。她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又或者觉得是自己意会错了。但扭头对上楚翊的目光,她却发现对方眼中有着自己看不懂的深沉和执着,让她甚至忽略了对方本来才十三岁,不该妄谈生死。
“你不能死。”楚翊这样说,神情认真而郑重。
程子安不自觉的点头,顿了一下,然后又更郑重的答应下来:“我不会死。”
其实楚翊之前那样说只是因为褚京墨久久不至,她想让程子安心有执念,能撑得更久一些。但话一出口,她却觉得这话中或许真的带了许多真心——她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无牵无挂,然而这近一年来,她和程子安同吃同睡,她又对她倾心,对方早已经成为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仿如血肉,再难割舍。
短暂的沉默之后,程子安再次开口:“殿下,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楚翊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当下便反问道:“是说你上次在宣政殿外没能来得及和我说的那些事吗?”
程子安怔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是。”
楚翊闻言便是笑了,她转过头去看程子安,程子安察觉到了,便也扭头来看她。两人目光相对,楚翊笑道:“那你就不用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程子安眉梢微挑,神情间却并没有多少意外,只问她:“殿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翊想了想,笑眯眯的回道:“大约从你进宫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其实还要比那更早。
程子安闻言下意识的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随即又有些失笑,终是轻叹一声:“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