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到这样多的莺莺燕燕,还是在先皇的后宫里。
顾渊与长乐步入那繁华之境,择了一处桌机入座。
顾渊的出现,毫不意外的吸引了众多目光。
那些女婢纷纷抬眸偷瞥,似欲亲近,却又碍着长乐在他身边,故而只能积极上前服侍,假装不经意的眉目传情,倒也不敢越矩。
长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撑着下颌看向正旁若无人悠闲饮着茶的顾渊,实在闹不明白他何时转了性子,竟喜欢这样的场合,更不明白既然要寻欢作乐,为何又要带着她一起来。
正是发怔之际,周围的灯烛忽然暗了下来。
原本喧闹的厅堂,霎时陷入安静。
人们仿佛屏住呼吸,正全神贯注的期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前方的戏台子上有一素衫女子款款而来。
那女子端着细碎的步子,方行至台前,万般娇羞的朝着众人行了一礼,人群便顿时爆发出一阵浪潮般的掌声与高呼。
看着这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长乐不禁想起后宫里那些打扮妖艳的妃子,不禁感叹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良家的要往风尘里扮,这风尘里的却费尽心力把自己扮成个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长乐暗自于心下叹息,不禁摇了摇头。
那女子坐下来抚了一首琴曲,技艺差强人意,但胜在风情。
想必那底下的大多也就是看个热闹,眼下这柔弱无骨的美人当前,自然看得如痴如醉。
一曲作罢,长乐觉得有些无聊,看顾渊,却还端着茶盏不时轻抿,似乎方才听着,也似乎心不在焉。
台上的美人再次行礼致敬,接着退至一旁,待得一花枝招展的妇人上来,对众人道:“今日我们苏雪儿姑娘在此设擂,寻一知己,请各位公子上台来展示一技之长,若有令雪儿姑娘折服的,便可入得帘幕,听雪儿姑娘单独抚琴一曲,再加上一夜秉烛而谈。”
这妇人话说得委婉,可说到底也还是那些盛传于风月之地的老把戏,不过披上了风雅的外皮。
然则此举正中那些贵公子们的下怀,一时间你争我抢的好不热闹。
一盏茶的功夫下来,台上已经换了好几拨人。
公子哥儿们有的吟诗作赋,有的舞剑秀拳脚,还有穿金戴银的土财主索性直接捧了一大把银票上去。
众人绞尽脑汁讨美人开心,奈何这位美人心比天高,竟都给婉拒了。
长乐正坐等后面更加精彩的内容,却不想那美人的目光竟落在了她所在的席间。
待到众人的目光都跟随而来,她同时发现不仅仅是目光,那位美人走下戏台,竟朝着她和顾渊而来。
毫无疑问,人家自然不会是来找她的。
顾渊仍端然不动,那位美人则停至他身边,娇柔的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公子可愿赐教。”
果然,美人的声音也是柔婉的,直叫长乐自愧不如。
唯独可惜的是,再怎么远非俗物,可也一样是个看皮相的。
人心大抵都是这样,正是因为如此,一直伪装成宦臣的顾渊才能在后宫中长盛不衰。
长乐抱着一种等着看戏的心态看向顾渊道:“人家都亲自相请了,又众目睽睽的看着,怕是不好驳了面子,况且闲着也无趣,不如就赏个脸罢。”
见顾渊抬眸,原以为要给她个白眼,却不想他竟薄唇微弯的看了看长乐,应道:“也好。”
说罢,他真的放下茶盏,起身往戏台上去了。
顾渊这一系列的举动甚是出乎长乐的意外。
众人的目光则立刻追随着顾渊和那位白衫美人往戏台上去了。
而当顾渊在七弦琴前坐定,拨响第一声琴音时,坐下的那些宾客陷入了沉寂。
就在所有人都被震住时,有人认出了顾渊,一时间众人哗然。
这倒真成了一场好戏。
长乐独自坐在席间,握起茶盏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有小厮适时的往她近前来添茶,却一时失了手将茶盏打碎在她脚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渊的身上,那碎裂的声音顿时淹没在琴音和人们交头接耳的惊叹之中。
小厮惶恐,连忙跪下来磕头谢罪。
长乐不得不收回目光,对小厮道:“收拾了便罢,快起来。”
得了她的宽恕,那始终垂着头的小厮才缓缓抬起头来。
然而就在她看到那人面容时却整个人被震住。
她的脑中顿时陷入一片嗡鸣,甚至连周遭的热闹和喧嚣都如隔世一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