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夜深,围在他身边的,除了郭图,以及帐下几员大将,没有其他人。
“将……主公!”
郭图抢先一步,半跪于袁绍的床榻前,喊出声来,正要依惯例喊袁绍为“将军”,立即意识到现在这么喊,已不太适宜,情急之下,他本来想要喊“明公”的,结果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主公”二字。
可当他意识过来,立即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比之“明公”,更适宜于现在的情势。
现在的情势,朝廷羸弱,各地诸侯并起,有野心者,如兖州牧刘岱这样的人,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大肆扩充势力,虽说此次十八路诸侯有他一份,郭图却很怀疑,如若联军真个入主洛阳,他是否会遵从朝廷的诏令。
更何况,到了这个地步,关东联军,还能称之为联军么。
围拢在床榻边的,是颜良,文丑,淳于琼三人,见状也齐齐半跪于地,跟着喊了声:“主公!”
袁绍心下感动,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几番努力,还是无济于事,还是颜良机灵,跳起身来,扶起袁绍。
“起来,都起来!”
袁绍双手虚扶,招呼郭图三人起身。
他的目光在四人脸上逐一扫过,甚是感慨:“好,你们,很好,大军,如何了?”
这个时候,袁绍才觉得头晕眼花,全身乏力,还酸痛得很。
郭图抢先答道:“禀主公,医师已来过诊脉,言道主公劳累过度,急怒攻心,以致气血不稳,嘱咐主公务要静心休养才是。”
“嗯!”
袁绍闭上双眼,休息良久,自觉好上许多,方才睁开双眼,问道:“驻军于此的,还有何人?”
郭图此时不敢再答非所问,隐瞒不报,只得老老实实答道:“诸位将军都在,只是……”
见到袁绍双眼威严地扫过来,郭图壮着胆子,声音虽然低下来,却不再敢吞吞吐吐,道:“兖州牧刘岱,已有去意,余下诸君,未有消息。”
只听郭图说这么一句,袁绍立即明白过来,也证实他心中所担忧,关东联军,走到今天,已是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分崩离析,已成定局。
说来也奇怪,在此之前,他一直极力斡旋,极力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可如今,当这个最终的结局真地到来时,他反倒很是平静地接受了,更离奇的是,他竟然心中隐隐有些释然。
因为释然,而倍感轻松,因为轻松,而感到舒畅,如若不是叔父一家老小被杀,犹如整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他总觉得沉重无比,他真地想要因此而仰头大笑。
想到这里,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数十颗人头,自虎牢关上飞落的情形,不禁悲从心来,热泪滚滚而下。
在获悉叔父一家被西凉军精骑锁拿时,他是曾愤怒过,挥军西进时,他是也曾顾虑过,但是,他总觉得,朝廷不会拿叔父一家老小如何,为此而放弃整个联军,放弃盟主之位,只会徒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料而已。
如今,他万万没想到,西凉军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在大军面前,公然杀戮,还肆意侮辱大汉重臣。更令他难堪的是,此举将令他备受责难,认为是因为他,才导致叔父一家老小被害的。
想到这里,袁绍心中大急,低哼一声,再次急晕过去。
“主公,主公!”
郭图等人一阵忙乱,喊叫半天,见袁绍半天,忙又急急喊道:“快,快传医师!”
这么一闹腾,袁绍所在的寝帐,立时再次忙乱成一团。
虎牢关内,此时却仍旧喧闹成一片,空地上,到处是熊熊篝火,以及煮得香味四溢的肉汤。
关东联军大张旗鼓地前来攻城,结果,被几十颗人头给吓了回去,车骑将军李傕一高兴,再次大肆犒军,除了没有美酒外,一应肉食,人人有份。
李傕则亲自设宴,与诸将共饮,好歹他还知道关东联军尚在关外,所以饮酒,也只是稍具意思而已。
筵席一散,吕布就回到住处,刚刚坐定,亲兵即来报,说有人求见。
吕布有些惊讶,都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求见呢。正沉吟间,见到来人,不由哑然失笑。
前来求见的,竟然是前几曰来此的信使,乃是司徒王允所派,绕道太原而来。
寒暄坐定,来人坦然言道:“在下是来向使君辞行的。”
吕布更是有些讶异,问道:“嗯,怎么,你是准备自行返回?”
“不是。”
来人笑得很是自信,答道:“此地战事尘埃落定,使君当会遣人北上,那时在下即可随行了。”
“哦?!你怎么认定此地战事已然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