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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暾的病毕竟是传染性极强的,两兄妹在宫中不好久留,沐浴过后就回到了府上。
云中早就眼巴巴等着,瞧见容与抱着独孤皎皎回来,独孤皎皎一副病恹恹模样,焦急地上前去:“怎么回事?”
容与放下独孤皎皎,拧着眉毛,示意弟弟到书房去论。
云中立刻上前握住了独孤皎皎的手。她的手往日都是热烘烘的,如今却凉得和他一样。
到了房中关上门,独孤皎皎才把在立政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复又复述了一遍她在假山中所遇之事。
兄弟两个皆是大吃一惊,不曾想到竟然来龙去脉会是如此。
宫中局势波诡云谲,他们都知道中宫必然树敌,也皆以为是武惠妃痛下毒手,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百折千回的剧情。
云中冷着脸,一张薄唇抿得苍白一片,说道:“若杨暾真是因为护了杨晙两次才遭此不测,按理说,下手之人的目标应该是杨晙乃至整个独孤家,何以会是独孤家自己的人?”
他们确实都被杨暾所说的独孤徹搞糊涂了。
独孤皎皎也知道两位兄长肯定不愿相信是自己父亲捣的鬼,她也不会相信。独孤徹的个性大大咧咧,独孤照是随了他的,一根肠子通到底,根本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更没理由去伤害杨晙。
她又问道:“蜀王呢?”这个郡王表叔被圈在封地,她从未见过一面,并不知道他的为人。但是蜀王身上到底也流着独孤氏的血脉,干嘛对同为独孤后人的杨晙下手。说不通。
容与也是破天荒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手指在小几上上下敲动,似乎是在沉思。
云中却是拧了眉毛,喃喃道:“蜀王?”
独孤皎皎连忙扑过去拽了一把云中:“中哥你想到什么了么?”
云中露出了一样迷惑的神色:“没有。”
独孤皎皎看了他一眼,他却把目光移开去了。她连忙追问:“蜀王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
云中没有推开她,只是说道:“是表叔啊。何况都已经隔了两代了。他是独孤废后的孙子。”
独孤皎皎摇了摇他:“我自然知道他是表叔,是曾姑祖母的亲孙子,他阿耶是被当年武皇后送去的蜀地的,他有理由害四表哥么?”
云中一愣,“他?”
独孤皎皎只觉得杨十一出给她的这题实在是太难了,她脑子又没有那么灵光,怎能想通里头的关节。独孤家和朝廷诸势力早已经盘根错节,他们兄妹三个就算是加起来能顶住诸葛亮的臭皮匠,这么点时间也想不出什么答案啊。
独孤皎皎叹息一声,道:“只能祈祷杨十一早点醒过来告知真相了。”
云中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才道:“哦,对了,你们进宫那会儿,正好有人从剑南送信回来。”
他从怀中抖出那张信笺,说:“阿耶的信在阿娘地方,这是照写的。”
独孤皎皎一眼就瞧见了那上头歪歪扭扭的字,猜到肯定是独孤照的手笔,他年岁小,又没有好好念过书,一手字写出来丑得像是跳胡旋舞的八爪鱼,张牙舞爪落在纸上,当真是糟蹋了那么好的纸张。她懒得去看,随口问道:“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么?”
云中说:“没有,他已经乐不思蜀了。”
“剑南当真那么有趣?”独孤皎皎有些吃惊。前几日她就听说吐蕃又开始在剑南捣乱,这会儿陇西、剑南都乱糟糟的,阿娘日日都在担心远在剑南的父子二人,那种战火纷飞的地方,独孤照怎么待下去的?
她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写的书信。
果真是错字连篇让人不忍蹵读。
她磕磕绊绊地念完,才得知小郎竟然入了剑南道节度使章仇琼的眼,七岁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出入军营了。父亲独孤徹倒是很满足自己的儿子这般“有出息”,更是让他认了章仇琼做了义父。有着这么个在剑南一手遮天的干爹,独孤照几乎在剑南大营里头横着走。他生于繁花似锦的洛阳,长于安乐平和的长安,从未见过战争的残酷,剑南大营远在后方,从未直面过吐蕃的正面战场,这个七岁的孩子把练兵当成了玩乐,自然高兴地把长安城里的花团锦簇忘得一干二净,心满意足地啃着剑阁高原上的黄土朔风。
信中他还提到了在朔方二叔家的三位堂兄,显然是想以他们三人为论据,充实自己的观点。
独孤皎皎放下独孤照的书信,一张面皮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独孤照在剑南,当真是过得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