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却听着王珠冉冉一笑:“韩大人,你若没给什么事儿,我就不留你了。”
瞧着韩飞流铁青的面色,王珠心忖这个韩飞流还当真是善于隐忍。
她淡淡嗤笑一声,伸出那一片白雪手掌,轻轻打了个哈欠。
“既然公主如此固执,下官就不再好言相劝。”
韩飞流掩住眼底的幽幽光彩,袖子里拳头却也不觉捏得咯咯做声。
“我身子不适,那就不远送了。紫枝,好好的糕点,人家不吃,我也嫌脏,拿去喂狗就是。”
韩飞流闻言,面颊更是黑了黑。
送走了韩飞流,王珠顿时一件件的将这些陈家的玉件儿给丢下来。
“沉甸甸的压一头,压得脖子都是有些酸了。”
王珠手掌轻轻捏成了拳头,慢吞吞的将脖子给锤了几下。
紫枝赶紧也是过去,替着王珠按摩。
一旁的含黛赶紧过来,送上来燕窝,让王珠吃了润润喉。
“难怪公主今日让我花十文钱外头买给粗瓷杯儿,原来是扔着玩儿。”
王珠轻笑,好端端的杯子,自己要当真去扔了不是?
盼顾左右,王珠不觉说道:“你们是贴身侍候的,不如说一说,这韩大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紫枝想了想,不觉说道:“他自命清高,对公主也并不如何恭顺,真是不知君臣有别。”
“自命清高?那也是京城之中,如萧家这般不合时宜的无趣腐儒,却绝非眼前这位以出身低贱为耻的韩大人。朝中清流,御史台那些御史一个比一个爱清苦姿态,你骂他一句穷酸,人家还当是称赞呢。这世上便是有一些人,口中瞧不上权贵出身,实则比谁都羡慕眼馋。”
紫枝仔细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
萧家素来清苦,据说萧夫人还在后院开辟一块菜地,自给自足,若非要紧的场合,那也是一身旧衣。纵然京城十分繁华,却也是不怕被人嘲讽穷酸。
像方才那位韩大人,衣衫佩戴,样样都是顶尖儿的东西。
“更何况这桩杀人案子,他既不是衙役,也不是仵作,更不曾现场勘查,询问人证物证。咱们这位韩大人,已经是咬牙切齿,准备将人给杀了。若官府如他这般行事,连案子也不必审了。他口中为国为民的大道理,说得也是慷慨激昂,所以其他的也是不必理会了。你们觉得,为官者,就应该如此处置人命?”
王珠一番话,却也是让紫枝等人顿时醍醐灌顶。
紫枝也不觉感慨说道:“公主你说得极是,就算那姚蛟十恶不赦,也不能不细细探察,就定了人家之罪。这样子的官儿,那可是昏官。”
故而紫枝却也是越发后悔,后悔自己方才居然质疑王珠。
就算只有那一丝质疑的心思,可毕竟是质疑了。
想到了这儿,紫枝就觉得无法原谅自己。
其实那些慷慨激昂的话儿,热血为民的话儿,是每个人内心之中的善良,都不觉会被这般情怀所打动。
可惜说这些话的人,很多也不过是遮掩原本自己。
比起这些人,自家公主虽不上什么好人,却是真性情得多。
王珠轻垂睫毛,眼珠子轻轻的颤抖。
那清如冰雪的眸子之中,却也是不觉掠过了一丝污黑。
自己的下人,她绝不想被别人动摇,就算是一丝也是绝对不能。否则当真遇到高手,这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一丝动摇就是致命的破绽!
其实那韩飞流真君子也罢,假小人也罢,都是对王珠毫无意义。
纵然韩飞流那些话儿是真心实意,若挡着王珠的道,她也是会毫不犹豫,轻轻除去的。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算堕身成魔,也要踏上前进之路。
只是这样子的自己,就算是近身的宫女,也是绝不能知晓自己的真面目。
她的心,会藏得很深很深,藏到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王珠容光若雪,笑容浅浅,轻理云鬓。
只是紫枝内心,却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困惑不解的。
“公主坚持将姚蛟交给贺兰知府,瞧来贺兰知府是好拿捏的?”
“贺兰知是那等圆滑的性儿,自然也不肯得罪我,可也不愿意弄脏自己的名声。送了姚蛟过去,多半会暗中下手牢狱中弄死这厮。”
紫枝惶然大悟状:“所以公主不过暗示贺兰知府必定会徇私,韩大人必定不肯放手,如此形成僵持之势,也有几许喘息的机会。这必定是在九公主的算计之中!”
王珠却叹息了一声不觉摇头,就算自己故作轻狂,又以陈家首饰炫耀,才惹得韩飞流咬死不肯将姚蛟给贺兰知,可这也是未知之事。
“人生在世,就算是绝顶聪明,又怎么会什么事情都尽数算得多。若韩飞流应了此事,他既已经服软,别人也瞧得出我王珠手段,至于贺兰知害死了姚蛟,那可也管不着。纵然死了,人家瞧着,我这个公主也算尽了心。”
紫枝等听了,顿时也不觉一阵恶寒。自家公主,有时候确实也显得黑心些许。
很快,王珠那包庇姚蛟,与韩飞流相争之事,顿时也是传遍了整个兖州。
兖州上下无不知晓,王珠放话此事与韩飞流无关。
韩飞流自然不肯应,僵持不下。贺兰知更因此生病,回家养病。
摘星阁,叶灵犀一张俏脸凝结了几许漠然,纵然是板起脸孔却也是不乏绝色风姿。
那冷若冰霜的脸儿,更让叶灵犀顿时焕发几许出尘冷漠的气息。
那绝色可人的脸儿,却分明流转了几许灵动之色,恍若动人心魄。
“韩飞流,生生就是个蠢物!”
叶灵犀手指死死捏住了那冷暖玉石棋子。
原本只道韩飞流有清傲的名声,会给王珠些个颜色瞧瞧。
却不想韩飞流一番折腾,反而让王珠有借口将姚蛟留在那木兰行宫。
实则纵然是将姚蛟送去官府,此时此刻,想来贺兰知也绝不敢徇私。
她有的是法子,让王珠吃了苦,苦到心口,还说不出来。
叶灵犀思忖良久,方才轻轻落下了自己手指之中的棋子。
不过王珠什么名声都不要,就这么争,倒是有些出乎叶灵犀意料之外。
还是大夏公主,怎么就这么下贱?
一想到了此处,叶灵犀内心顿时不觉很有些不快。
她就瞧不惯别的女人那端着样儿,就喜欢撕开那些虚伪女人的真面目。
王珠一个公主,居然是这样子肯撕破脸,倒是让叶灵犀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叶灵犀眉头却不觉轻轻松开。
她就不相信,王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况且王珠既然要下贱,那自己就让王珠下贱到底。
“好端端的一个公主,居然就这般无耻,可不就是仗势欺人?”
叶灵犀雪白的手指轻轻揉揉自己的额头,嗅了一口水沉香:“牡丹,你放出风声,就说王珠和那个姚蛟私通款曲,并且正因为如此,谢家方才对她如此冷漠。”
王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和那个姚蛟私通,所以才救下此人。就算杨家要讨好夏国皇室,恐怕也是会嫌恶之极吧。
她唇角溢出了丝丝冷笑,那仗势欺人的人可是王珠,而不是自己。至于自己,那也是替天行道。
“不但如此,将王珠京城之中的斑斑劣迹,也在兖州好好替她讲一讲。”
林墨初策划什么,她也懒得理会,反正自己左右无事,正好斗斗这脑残公主。
就当,找些个乐子,这兖州实在也是太过于无趣了。
此时此刻,木兰行宫之中,王珠却皱眉瞧着眼前不知何时送到自己几上的匣子。
那匣子是上等檀木所做成的,单是这个盒子,就已然是价值不菲,更不必提其他。
略略寻思,王珠也不觉打开这匣子。
一封帖子之上,压着一枚小盒子。
王珠鬼使神差,打开这枚小盒子,里面却满满的桂花糖。
王珠顿时一惊,那个时候,那样子的那个梦,忽而就又再次浮起在王珠的脑海之中。
接下来几日,兖州连绵有雨,好不容易天气晴朗了,天空碧蓝如洗,空气自是格外清新。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车轮轻轻压过了青石板路。时不时有人扫过这辆马车,不觉流转几许敬畏之色。
这马车装饰虽然是极为低调,可瞧着规格,必定是官宦人家女眷才能乘坐。
云春茶社面前,马车却是停了下来,也不多时,一名清秀少女提着食盒顿时跳下了马车,前去这云春茶社。
小二瞧在眼里,也并不觉得如何好奇。
云春茶社的早茶点心原本就是极为有名,便算是兖州官宦人家,那也是会打发下人买些点心当早餐。
想来这少女必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丫鬟,被打发过来买早茶的。
果然那少女过来,不但挑了点心,还让店里的伙计给她自带的铜壶里面添热水。
店小二也是知道的,有些大户人家,就不爱用店里的器具,自己带了茶叶和茶壶,只用热水来泡。
既然如此,他也是越加不敢怠慢了就是。
别的不说了,只看眼前这丫鬟打扮,也是不俗。
虽是清晨,兖州茶社里面吃早茶的人却也是不少,一个个议论的,正是那九公主王珠。
如今这位九公主,可是在兖州风口浪尖儿上,也惹了无数议论。
“早就瞧出这九公主不是好的,初来兖州,居然就闹出一段事故。据说那个小妾还生得十分美貌,说是绝色也不为过,可惜人家虽然鲜血淋漓的去求,结果还是被当成疯子给打发出去。”
“不是说了,是那个美妾自己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吗?”
“谁知道是不是这九公主弄的手段,也许是用药将人脑子弄疯了呢。”
“你们可知裴家,原本也是对我大夏忠心耿耿的将门权贵,可那又怎么样?什么忠心耿耿,在这个九公主面前简直是一文不值。那裴二小姐得罪了九公主,居然就被弄成了残废,然后还被逼迫得自尽了。”
“我瞧你们更不知晓,裴二小姐只是臣女,就算被九公主逼死又如何?到底不过是臣下之女,那也是尊卑有别,这哪里能见这九公主的手段。要知道,那五公主王姝可也是被这个亲妹妹逼死的!”
一时之间,周围的人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也是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这可当真是骇然听闻,别的人也还罢了,五公主王姝与王珠同为大夏皇女,居然就被生生给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