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觉得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刚开始从洞里掉进来,他还觉得十分欣喜,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溶洞,空间大、温度低,位置和条件都很理想。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真是太简单了。
他和赵修平掉进洞里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单衣,身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食物、没有燃料、没有衣服,然而溶洞里的温度似乎就在零度上下徘徊,暗河里偶尔还有冰凌碰撞的声音。
冰冷,而且黑暗。
“咳咳咳,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儿实现梦想了。”再小的声音在溶洞里都会显得很大。
赵修平:“什么?”
余泽:“我以前特别喜欢戴眼罩,因为看很多东西很占脑子,很烦。所以我小时候就想,这个世界要是能一片黑暗就好了。没想到在这里实现了,哈哈。”
赵修平发现他状态有点不对,余泽的手在黑暗中胡乱地摸索,赵修平上前握住。
刚开始这样的接触还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但是两个人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行走,似乎只有这样的接触,才能让他放心地知道余泽就在旁边。
余泽:“我们走了三天了……老大,你说我们多会儿才能走出去?”
希望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但是想的越多,就越容易绝望。
赵修平深知这一点,于是拍了一下他的背:“别想那么多,一会儿就出去了。”
余泽干笑:“万一这儿没有出口怎么办?”
这个问题从他们进来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之前赵修平对余泽说那三只丧尸是来避难的,其实是对余泽的一种变相暗示,告诉他这里有出口。
但是他现在越想,越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它们也是掉进来的怎么办?
这种溶洞近地处常有裂缝,掉进来个把丧尸并不稀奇。
有很大的可能,这个溶洞根本就没有出口,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赵修平:“别说话了,你现在状态不好。”
余泽沉默了一会儿,跟着他往前走,又走过一段崎岖的窄路,转弯之后水流声豁然变大,暗河似乎变得湍急起来,但是前方依然一点光都没有。
一次又一次的绝望。
刚开始余泽对这种黑暗还感到适应,但是三天过去,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他习惯了能看到东西,不停地记住一切,但是现在突然被迫陷入这种境地,就像是被人抑制住了呼吸,几乎不知道怎么生存。
“前面有块石头——”赵修平提醒他,但是余泽没来得及收脚,被绊倒在地上。
赵修平立刻蹲下看他:“撞到哪儿了?”
冰冷的岩壁擦着他的脊背,余泽就地蜷缩起双腿来:“没事,我想休息一会儿。”
他们确实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赵修平是个对时间和疲劳没什么概念的人,偶尔会忘记休息,余泽要强也不说,整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赵修平:“我去找点儿吃的。”
他们没带进来食物,现在只有靠从暗河里抓鱼吃,但是鱼是生的,味道腥臭黏腻,余泽只有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才吃两口。
他一把抓住赵修平:“能不能——”
他想说能不能一会儿再去,先陪他待一会儿。
但是从两人现在的处境来看,这句话怎么看怎么矫情,于是他最终改口:“注意安全。”
赵修平站了几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默不作声地在他身旁坐下。
余泽松了一口气。
能感到赵修平的体温就在旁边,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余泽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个废物,明明之前还觉得赵修平不过如此,自己最正确,最牛逼,到现在却……
“不要睡着。”赵修平忽然说。
余泽骤然清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脑袋昏昏沉沉地:“……老大,你还是多和我说两句话吧,要不我真睡了……这地方真是太冷了。”
赵修平迟疑了一下,声音从旁边传来:“说什么?”
余泽:“韩水说我之前做手术失去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很大一部分都和你在一起。是不是?”
赵修平:“……是。”
余泽说话声音低得如同絮语,但是听进赵修平耳朵里,就像是本来已经流动缓慢粘稠的血液里,注入了什么灼热的东西,一路在血管中翻腾。
他说:“咳咳,其实我之前快掉下来的时候还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还是挺遗憾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段记忆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我……我想……”
“我想说……我小的时候……仙人掌……”
有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赵修平就知道余泽说话的样子总有哪里不对劲,但是猜测突然变成了现实,心猛地一沉。
他早就应该发现的。
但是赵修平总是自以为自己的体温比余泽的低,每次碰到他的时候,注意力总被吸引到那集中的一点上,所以竟然一直没发觉,到他开始犯迷糊了才重视起来。
他的体温起码有三十九度多了!
也不知道是多会儿发起烧来的,他竟然一直没说!
余泽自顾自地抱起膝盖,说:“不用着急,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