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博然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都发觉自己简直不敢看何凌宵的眼睛。
管家才伯说昨晚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他打电话也不接。何凌宵发生这样大的事情,温立涛居然不在。这样的事情他怕温立涛以后想起来就会后悔,也担心何凌宵心里不快。
他其实已经看到了,这里一切都是杨家老三杨瑾维在负责,心里有点忿然,多年商场跟社会的浸淫让他眼光毒辣,他大概猜到了杨瑾维的意思。只是何凌宵在他面前一直是一个任性却青白的孩子。
他只是没有想到何凌宵在听到他的话并没有不快,而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微的侧过脸去。一张瘦的可怜的脸对着他。
温博然又在距离棺椁站了一小会儿,问了一下杨瑾维葬礼的时间,在离开的时候,温博然脚步虚浮得厉害。
外面的雨水还在下着,灰蒙蒙的天像是一张哭泣的脸。雨水扫去夏日的闷热。高大的洋槐树枝叶在风雨中飘摇。门口的小径上雨水如同一个缩小版的溪水,他愣愣的看着那条小溪发呆。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他遇到了孟婼。夏季突然而至的大雨她的裙裾被雨水打湿了,额头上蒙着一层汗水。不同于北方人高大,她凭着娇小的身体一手拖着一尺来高的书,一手抹着汗水站在行政楼的大门口。
一个喷嚏让她手中的书滑落到地上,他放下手里的扫帚蹲下身去帮她捡起,然后她忙不迭的跟他道谢。眉眼弯弯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亮若惊鸿。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院系里的校花,满清贵胄后裔,书香门第。
而他那个时候只是一个穷小子,孟婼就是很多跟他一样男学生心里的一枚朱砂印。他知道她,她却不认识他。
后来这枚朱砂印就长在自己心里渐渐地生了根。
在后来他遇见了已为人妇的孟婼,她听说他是同一个学校的,她笑着说,“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他跟着附和道,“是啊,以前我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跟打工上去了。”还有就是偷偷的回想她的笑容,关注她的每一个消息。
现在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相框里小小的她还是那样带着迷人的笑容,他的那颗朱砂却根深蒂固着。
……
淅沥沥是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凌霄小时候喜欢何家大宅里的那片荷塘,他们的童年是伴随着一首叫做“童年”的歌曲长大的,“池塘边榕树下知了在声声的叫着夏天……”夏天急骤的雨水里凌宵跟他摘一朵荷叶顶在头上,在院子里奔跑。他们逃过管家的眼睛躲在屋檐底下数草丛里的蜗牛数量。何凌宵总是跟他比她找到的蜗牛比他多,他明明不喜欢这样幼稚的游戏,却还是忍不住配合她。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知道要讨好她,因为她以后会是自己要在一辈子的人。妈妈跟那些阿姨总是会说凌霄就是他的小媳妇,妈妈她们还说“媳妇儿”就是以后陪着你走一辈子的人。
滴滴答答,水滴敲打着窗棂声音,一滴两滴,然后是无数滴……响彻一片的声音里。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哭,那个人的哭声撕心裂肺,怎么那个声音那样让他心疼,分辨了好久才知道是他的霄霄,她哭着说,“温立涛,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了。”
为什么不要他,她又开始孩子气了。
可是她哭起来真的很难过,所以他只能好好的哄哄她……可是她在哪儿呢?到处都是雨雾朦胧,他好像来到了热带雨林里,雨水穿过茂密的植物,头顶上参天古树,四处都是植物跟动物腐烂后的瘴气,哪里都好像是一样的,没有真正的路,他根本找不到她……
“霄霄……”他费力的呼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温立涛醒来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当他从迷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这并不是一场梦,而且还不是自己之前自以为是的美梦,残酷的现实活生生地摆在眼前。一刀一刀的凌迟了他的意志。
他鼻息里是陌生的气息,那颗摆在自己的肩头的头颅不是很小巧的,那头发分明不是那种软软的一触到就能让人想起冬日阳光的那种头发,也没有淡淡的的茉莉花的味道。紧紧地贴着自己身体的肌肤也不是那种很滑很嫩的。那只搭在他腰际的手臂也不是何凌宵那副骨节细小的手臂。
他在醒来的近一分钟里意识到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不是何凌宵的时候,而他们此刻躺在同一张床上,身上是被单也是盖着同一张,而且那个人的一只腿正好搭在他的大腿上。
这样一样一样的认知里,不禁让他毛骨悚然起来。
猛地从床上起身,死死地看着面前这张脸,尽管光线被窗帘隐去大半,但是他还是看清楚这张脸。这张脸在不久前还跟他哭诉着说何千帆出事了。现在他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那张脸也睁开了朦胧的眼,然后一看到他的眼睛,眼神就瑟缩了一下,“哥……”
温立涛悲愤交加,“你……我们……怎么会?”
他死死地压抑着自己想要冲口而出的谩骂。眼前这些已经够骇人了。
何韵觉得他此刻看她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看着一堆垃圾那种露出恶心的眼神。她早有准备,还是没办法承受他这种侮辱。并不急于开口,慢条斯理的坐起来,拥着被单裹着自己。
“何韵,你说话!”温立涛急切的,他心里一片死灰,嘴硬道,“我们是不是没有什么?”
何韵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扯开被单,“哥,你自己看看……”她指着自己浑身上下的那些斑斑瘀痕,像是在控诉一般,“这些难道没什么吗?不要自欺欺人,你跟我昨晚到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且……我还是被你强迫的……我不知道你有印象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见人!”
她往后挪一点,跟温立涛拉开距离,指着床单上的那一块。雪白床单上的那一块是褐色的,也许就在不久前它应该是鲜红的。
温立涛紧紧地抿着嘴,眼睛眯着。“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够了,为什么不要她说。
可是何韵显然没有够,她哭着说,“小时候妈妈就教育我要洁身自好,后来我一直谨记着,渐渐地我明白了我的第一次应该跟我两情相悦的那个人一起分享。……可是你看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我简直没有脸见父母、见我未来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