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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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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一分神,刚在犹豫是要去帮忙还是先收拾面前的小郎君,却觉得腰间一硬,低头一看,一把短刃抵在了自己腰间。面前这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少年正勾着嘴角轻笑道:“别动哦。”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把先前插在羊腿上的精钢短刃,还闪着油光。

兔起鹘落,不过几霎。九娘和玉簪瞠目结舌地看着方才两个大汉已经被他们三个按在地上,反绑了双手,堵上了嘴,犹自在不停地挣扎。

玉簪惊喜莫名:我家二郎原来不止是神箭手,拳脚功夫竟然这么好!还有陈衙内,身手快到看不清,可怎么那么好看!打架也这么好看!就是那个子最小的六郎君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不过偷袭有用就行,活该,谁让那家伙刚才拧得我胳膊疼死了!

赵栩随手一脚将他制服的大汉踹了个狗吃屎,朝九娘招招手。那人满面震怒,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个小孩子给收拾了。他挣了几下,却只能就地滚了两滚,和陈太初孟彦弼捆住的同伴滚作了一堆。

九娘虽然觉得赵栩这动作有些熟悉,但也来不及想什么,赶紧跑过去。

她刚将小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脸边一热,却是赵栩也弯了腰皱着眉凑了上来,贴在门上侧耳倾听。

九娘刚皱起眉头,头上一暗。陈太初和孟彦弼竟也凑了过来。

她刚要用力推开他们,却听里面晚词的声音说道:“张大人他只问了奴三件事:一是为何奴和晚诗会被赶出苏府变成贱籍;二是娘子的药都是谁煎的;三是你爹爹和你姨母——”她停下口,张子厚问的是苏瞻和王十七娘何时有了首尾,这话,在孩子面前自然说不出口了。

里间的苏昉脸色煞白,他想要问许多事,虽远不如张子厚这三句惊心动魄一针见血,可这三件事,却也是纠缠他至深的,后两件甚至他想都不敢想。

外间的九娘的心也陡然加速,张子厚此人极为偏执,和苏瞻反目后势同水火,他难道要借自己的死做什么文章?

九娘看着几乎和她脸贴脸的赵栩也皱起了眉头,转过眼来和自己大眼瞪大眼。他如水的瞳孔着也倒映着自己的小脸,和他同样脸色古怪,也带着一丝厌恶。

忽地双耳被一双温热干燥的大手盖上。九娘仰起小脸,看到陈太初温和地对自己摇摇头。

陈太初示意九娘快随自己避开。九娘却扭扭头,挣开他的手,继续贴在门上。陈太初看着她和赵栩专注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九娘心中翻腾不已,晚词晚诗竟是被赶出苏家还被判为贱籍?她的药?张子厚这是怀疑自己的死因?可他为何会做此推断?又是怎么知道阿昉在找她们?

里面晚词的声音虽然轻,却很清晰:“奴和晚诗想来想去,恐怕是因为晚诗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九娘和赵栩齐齐屏住了呼吸,往门上又凑近了些。陈太初和孟彦弼耳力极好,不需要凑近已听得清楚,两人相视一眼,脸色更是古怪。宰相家的私隐,那两个小祖宗这么起劲地偷听,怎么办?

“有一日晚诗无意间听到十七娘子同她娘争执,又说她什么都不管了,一定要去和姐夫讲个清楚明白。晚诗心里奇怪,就暗里跟着她。晚诗藏在合欢树后头,亲耳听见十七娘子同郎君说:‘姐夫!阿璎从小就喜欢姐夫!姐姐不放心你和阿昉,想要我以后嫁给你,照顾你和阿昉。你放心,我一点都不委屈,心里欢喜得很。姐夫你对我的好,我也都记在心里。哪怕要我等你三年,我也心甘情愿!哪怕要我一辈子都不生自己的孩子,我也心甘情愿!’”晚词模仿着十七娘娇柔含羞又十分坚定八分委屈的语气,竟有七八分相似。

九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

陈太初立刻蹲下身子,要将九娘抱走。

忽然却听得里面苏昉大怒道:“她胡说!我娘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爹爹怎么会信她!”此事从燕姑口中他早已经知道了晚诗也是这么说的,可真正喊出来的时候,却只有愤怒,毫无底气。毕竟,现在的宰相夫人就是王十七娘,他的隔房姨母。

九娘推开陈太初,拉了拉赵栩的袖子。赵栩朝陈太初点点头,四个人又站定了。里间一片静寂,外间一片寂静,只有羊油滴到炭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九娘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想来那个春日,她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从小乖顺温柔的十七娘,竟然胆大至此,假借她的话,挣了一个宰相夫人的名头。

可是,连阿昉都能立刻知道,她王妋,绝非那样的人。利用他人牺牲他人,她王妋从来不屑为之。十年夫妻恩爱一场的枕边人,是根本不懂她,还是知道她时日无多索性将错就错?

曾经,她以为她和苏瞻,无话不说,无事不谈。可是她的确太过通透,有自己这样的妻子,是不是也很辛苦?也许,十七娘那样的,才是男子喜欢的,不会多想不会多说,以丈夫为天。

这些都过去了,她已经不在乎,她可以无所谓。可是,阿昉,你不要和爹娘的过往苦苦纠缠,不要被人利用,不要去做刺伤你爹爹的那把刀!那是你爹爹,是疼你爱你悉心教导你的爹爹,他就算移情别恋,也是你爹爹。有没有娘在,他都是你爹爹啊。刺伤他,你只会更疼。甚至你会连爹爹都没有了。娘会心疼,娘不舍得。

赵栩歪着头,垂目看着这个胖冬瓜长长眼睫上坠了几滴泪。他嫌弃地伸出手指,替九娘刮了眼睫,对她无声地说了一个字:“傻。”这种别人家的破事,有什么好哭的,要是在宫里头,还不得哭死。要都像她这样没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被老四老五欺负,早就该哭死了。

里面晚词黯然道:“娘子出殡那天,你们刚出门,代理中馈的婶太太,就从奴和晚诗房里搜出来一些娘子的首饰,让人把奴和晚诗押送去了开封府,打了我们五十杖,判成了贱籍,牙人把我们卖去了大名府。”

九娘的心一抽,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是她连累了这两个一直忠心耿耿的女使吗?可是但凭听到十七娘的话,至于遭到这般的横祸么?苏瞻怎么可能默许这样荒谬的事情发生?高似,高似,九娘突然一个激灵,会不会和高似有关?

赵栩看着她翻了个白眼。这胖冬瓜的心也太软了吧,简直是个哭包。之前那么凶狠的小东西是她吗?自己的四妹比她还小,前年乳母被杖杀她都能忍住不掉一滴眼泪呢。小孩子真是好烦!他干脆伸出袖子胡乱在她脸上擦了一把,特意避开那红肿外翻的小嘴,再看看袖子上的污渍,实在难受,忍不住甩了好几下。

玉簪在旁边赶紧递上干净的帕子,却直接给了赵栩。赵栩一皱眉,难道我是专替胖冬瓜擦眼泪的不成?手下却还是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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