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越来越大,扎图心急如焚,皇帝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文锦绣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求陛下为大漠子民计,为大月子民计,收回成命吧。”
除了段祈煜,所有人都跪了下来,皇帝脸色越来越黑,事到如今,他若是再不收回成命,执意要定下这门婚事,不光大漠人,大月人都要不满他的行为了,万一以后大月再出个什么事,哪怕跟自己无关,百姓们也会说是他不管不顾赐下这门婚事惹怒神灵。
越想越是烦躁,皇帝冷冷甩了甩袖子:“罢了,嘉宁年纪还小,此事就此作罢!”
他话音刚落,天空忽然闪过几道炸雷,众人面色一喜,接着只觉得吹来的风势渐渐小了,不过片刻的功夫,风竟然慢慢停了,风停的时候,天空中开始落下几点雨滴,渐渐变成细密的雨丝,渐渐连成一线,雨势越来越大,哗啦啦地落下来,不到半个时辰,火势就渐渐熄灭了。
这场雨很快浇熄了漫天大火,火势熄灭后,雨却没有止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地面很快便湿了一层地皮,接着溅起了水花,出现了一个个的小水坑,大漠人人都跪在雨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面上都带着震惊,随即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大漠常年少雨,夜晚更是少有下雨,还是这样大的雨,所有人都觉得是神灵的指示,连皇帝都有些动摇了。
火势可以动手脚,那圣母河呢?他们昨日才到这里,今晚他刚准备赐婚,圣母河河道就缩小了,他刚刚收回赐婚的命令,天空就立刻下起了大雨,哪怕河道都可以做手脚,那大雨呢?何况这里是大漠,怎么可能那么巧的下这门大的雨?这么说来,难道真的有神灵?
“河面涨上来了!河面涨上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接着众人纷纷欢呼起来,扎图不住地磕头感激大漠之神,所有人在这一刻对文锦绣的话都深信不疑,再也没有人说这门婚事合理的话。
皇帝看着面色平静的文锦绣,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朝着主帐走去,火势虽然波及了大半的帐篷,但主帐距离篝火较远,因此波及并不大。
扎图在最初的喜悦之后便冷静下来,沉着地吩咐众人前去休息,由于大多帐篷都被烧毁,因此许多人便合住一顶帐篷,除了几位地位高一些的女眷,其余人基本上都是与人合住,火势熄灭之后,原本就昏暗的夜色变得更加黑暗,由于正在下雨,一应事宜都不方便处理,很快人群便散去了。
“大汗,卓丽公主,卓丽公主受伤了!”
扎图刚准备回去休息,就见一个女奴快步跑了过来,一见到众人便慌忙跪下禀报,克鸿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那女奴的衣领:“怎么回事?”
那女奴浑身抖了抖:“禀二王子,刚刚起火的时候,公主正在帐篷休息,火势太快太大,奴婢们一时抢救不及,公主被烧伤了!”
“卓丽公主受伤了?”
刚回到帐篷就得到这个消息,文锦绣微微凝眉,卓丽公主的帐篷跟她的都离火势比较远,按理说不会被波及才对,自己的帐篷完好无损,可是卓丽公主却被烧伤了。
“回郡主,帐篷起火时,卓丽公主没能逃出来,所以被火烧伤了,大汗和二王子已经得到消息去了。”巴依恭敬道。
文锦绣点了点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下去吧。”
巴依巴晨对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如幻进来替文锦绣换了湿衣服,刚刚冒雨回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文锦绣换好衣服,命如幻准备医药箱,如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姐,您刚回来,准备医药箱做什么?”
“卓丽公主受伤,陛下定然会命我前去诊治的。”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如幻愣了一瞬便很快反应过来,大漠物资匮乏,医药等更是稀缺,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会有什么良医,而文锦绣医术精妙,一手针灸更是无人能出其右,皇帝刚刚在赐婚上面被驳了面子,自然会想其他的方法再为难文锦绣,所以命她去为卓丽公主诊治是必然的了。
文锦绣所料不错,不过半个时辰,韩忠便打着伞前来请她过去了,文锦绣看了一眼韩忠,面上带起几分笑意:“劳公公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她说着看了如幻一眼,如幻忙将一枚如意玉佩塞到了韩忠手里,韩忠推辞两下便也不推辞了,命人给文锦绣打伞:“郡主且去吧,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那里等着呢。”
这就是让她放心了。
文锦绣微微一笑,皇帝让韩忠亲自来请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同时自己也就必须得去,韩忠虽然是皇帝的近身太监,可对什么事都看得很清楚,他很清楚文锦绣在段祈煜心中的分量,在他看来,哪怕以后段祈煜登基之后文锦绣做不得皇后,做一个宠妃也绰绰有余了,所以轻易不会得罪她。
到了卓丽的帐篷,扎图,克鸿,以及皇帝和段祈煜都坐在里面,帐篷很大,由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卓丽便躺在屏风后面。
文锦绣走进去依次见了礼,皇帝便命她前去察看卓丽公主的伤势,她绕到屏风后面,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卓丽,她一身红色衣裙已经被烧的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水泡,脖子上都被烧烂了,一张脸被烧毁了大半。
伺候的女奴一看到她来了,立刻行礼退到了一边,文锦绣蹙眉看着卓丽的模样,帐篷失火虽然很快,但也不是跑不出来,卓丽怎么会烧的这么严重,就像是有人故意要烧死她一般,但却留了她一条命。
她压下心中的想法,快步上前替卓丽诊脉,施针,命人熬药给她喝,好在皇帝这一次来大漠带了足够的药材,熬出治烫伤的伤药并不难。
屏风外,扎图脸色阴沉无比,克鸿也是脸色难看,刚刚失火时,由于众人都在篝火周围,火势一起来便都四散奔逃,可是卓丽却因为受了黑狼的惊吓而在帐篷中休息,所以大家都没事,偏偏伤了她,可话说回来,她的帐篷离大火并不近,怎么会伤到她呢?
“父王,儿臣觉得此事有蹊跷。”克鸿沉声道。
扎图缓缓点头,克鸿皱起眉头:“可是到底是什么人要伤害卓丽呢,她虽然性子野了点,但却从来没有与人结仇啊!”除了今日一早文锦绣害她丢了一队的精锐侍卫。
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众人却都听明白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先将公主救醒再说吧,她定然知道些什么。”
克鸿看了他一眼,缓缓低下头:“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只觉得过的十分漫长,屏风后面,文锦绣额头慢慢渗出薄汗,伺候卓丽的两个女奴也不轻松,在卓丽身上涂上治疗烫伤的药膏,她被烧伤的地方有很多,直到外面已经天亮,治疗才算是结束。
文锦绣走出屏风,皇帝看了他一眼:“如何了?”
文锦绣福身行礼:“回陛下,臣女已经为公主涂过药了,很快她就会醒了。”
克鸿猛然站起身:“果真?”
文锦绣看了他一眼,眸子微微垂下:“是。”
段祈煜也看向克鸿,克鸿仿佛十分惊喜一般,不住地说着谢天谢地,文锦绣已经劳碌了一夜,皇帝便命她回去休息,文锦绣看了克鸿一眼,慢慢回到了帐篷。
如幻服侍她休息,一夜没有睡觉,文锦绣也很累了,因此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扎图看了看卓丽的伤势,又命大漠的巫医查看过,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才回到帐中休息,他离开,其余人也就没必要继续留下了,便各自回到帐篷中休息,众人走后不一会儿,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奴悄悄走进了卓丽的帐篷,伺候卓丽的女奴刚准备说话,就被她劈手打倒在地,她快速走到卓丽身边,看着她被烧毁的脸,忽而笑了起来。
帐篷内,克鸿与江云骁对面而坐,江云骁面色铁青,手中的酒杯捏的死紧。
“二王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除去文锦绣?这一日你竟然在她手里损失了那么多,真是无能!”江云骁语气愤懑,却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惧,他没有想到,短短一日的功夫,克鸿不光损失了一队精锐侍卫,还丢掉了大漠神狼,甚至整个营地都被烧了一半,这居然都是出自一个十四岁的丫头之手,简直太可怕了!
克鸿恨恨咬牙,那头神狼被段祈煜杀死,使得他在大漠子民心中的地位直接下降,加上因为赐婚一事惹怒了神灵,就连扎图对待他都不如往日亲近,万一不能成功杀死文锦绣,那么他迟早有一天要被扎图厌弃,他没有煊赫的母族,也没有母亲帮忙,继承王位的唯一筹码就是扎图的宠爱,若是扎图厌弃了他,那他的前途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你急什么,我既然答应了你,就没有做不到的。”克鸿看了他一眼,若说刚开始他对除掉文锦绣的想法只是淡淡,那么现在就是必须要除掉她了,因为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得到江家的帮助,从而坐稳王位,什么傀儡不傀儡的,那都得建立在自己登上王位的基础上,至于江家,登上王位之后再想办法除去,他不信他的谋略手段会输于江云骁。
江云骁冷哼一声,他没有官职,这些日子以来只能算作是江家第五子,如果不是有江云赫的恩宠在,他连大漠都不一定能来,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除去文锦绣,所以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文锦绣刚刚醒来,还没来得及询问如幻她入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一队人马快速包围了她的帐篷,克鸿站在队伍前面十分气愤,二话不说便命侍卫上前抓人,与文锦绣的护卫僵持在一起。
自从卓丽带人闯了文锦绣的帐篷之后,段祈煜便在她身边派了一队护卫保护她,克鸿这样明显是来者不善,护卫首领挡在帐篷前,面色冷肃:“二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克鸿气的摔了手中的长刀:“什么意思!文锦绣害死了我妹妹!”
众人都是一愣,帐篷内的文锦绣显然也听到了,她微微眯了眯眸子,起身走了出去,克鸿一见到她更加生气,大声指责道:“嘉宁郡主,我妹妹虽然得罪过你,可是她也向你认错了,而且你又杀了她的护卫,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可你为什么还要害了她的性命?她虽然有错,可是罪不至死啊!我原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姑娘,不想你的心如此狠毒!”
他声音极大,周围帐篷的人也渐渐听到了声响,纷纷出来察看情况,克鸿声音越大了,隐隐带着悲戚:“昨天她被烧伤,大月陛下特地向我父王举荐你来诊治,可是今天下午她却死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昨日一早,卓丽公主闯进文锦绣帐篷的事他们都知道,也知道段祈煜逼着克鸿杀了那一队护卫的事,此时听克鸿提起,不免都对她多了几分审视。
文锦绣嗤笑一声,淡淡看着克鸿:“二王子,请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害了卓丽公主?”
克鸿气愤不已:“你还不承认,我妹妹受伤就是你医治的,原本还好好的,可是你一治她就死了,还说不是你害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害了我们大漠的公主,就应该被喂狼群!”
“喂狼群!”
“喂狼群!”
他一说完,跟着他来到侍卫们纷纷应和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冲上前,想要拉扯文锦绣,护卫们快速将她护在里面,然而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文锦绣冷眼看着克鸿,他站在众人面前,一副不胜悲痛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心中怎么想根本瞒不过文锦绣的眼睛。
众人群情激奋,文锦绣的护卫纷纷拔出长剑,将她护在里面,文锦绣拨开一个护卫的长剑,声音清淡:“二王子,我不知道卓丽公主是怎么死的,我也并没有害她,你若是不信,我们大可以请大汗和陛下来做主此事,若是我害的,那么一命偿一命,若查出真凶不是我,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冤枉的。”
克鸿眸光闪了闪,咬牙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去主帐对质,我定要为我妹妹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