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喜房内,一身穿红嫁衣的女子静静靠在床上,几个妈妈围在她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有个闪失。
“孙妈妈,世子妃已经接过来了,什么时候让世子拜堂呢?”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妈妈看了旁边一个妈妈一眼,那妈妈身穿着一身绛红色绣杜鹃花的衣裳,闻言蹙起眉头:“王妃说了,不必拜堂,先入洞房,等三日后世子妃醒了再拜堂宴请宾客。”
孙妈妈一双眸子闪烁着精光,仔细看了一眼蒙着盖头的女子,心中也不免有些感叹,她是明王妃的心腹妈妈,明王是当今皇帝的堂哥,素来受皇帝重视,与明王妃也十分恩爱,可惜天不遂人愿,明王与王妃膝下只有一子,偏偏明王世子是个傻子,心智只有三四岁的样子,长到二十多岁,连自己上厕所都要丫头帮他提裤子,更别提会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了,明王妃为此事愁得头发都白了,门当户对的都看不起段智衍,小门小户的又实在辱没了明王府的门第,正好大长公主知道此事,便许诺要帮着明王妃寻摸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子妃。
只是这件事是不可能两厢情愿了,所以二人一早便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大长公主选好人选之后悄悄送到明王府来,明王世子先入洞房,三日后新娘子醒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又有谁敢说什么呢?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罢了。前几日大长公主递了消息,要他们准备婚事,他们还觉得没那么快,谁成想现在人已经在新房里了。
众位妈妈心中各有所想,有的同情这位新来的世子妃,有的却觉得她是走了大运,毕竟京中谁不知道明王妃是出了名的好相处?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都不会与人为难,当然她的底线只有一个,那就是明王世子段智衍。
孙妈妈已经派人去禀报明王妃了,不多时明王世子就会来到这个房间,然而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却嘤咛了一声,随即手指微微动了动,一个妈妈惊呼一声:“世子妃醒了!”
孙妈妈蹙起眉头,一回身果然见床上的女子微微动着身子,像是要起身的样子,只是身上没什么力气,因此动也动不了。
明王妃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她心中先是一跳,随即镇定下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起床上人的手,微微叹口气:“锦绣,我知道,嫁给衍儿你不愿意,可你要记住,这里是明王府,他即使不聪明,可也是明王世子,是你的夫君,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他,为明王府开枝散叶,等我百年之后,你便是明王府的掌家女主人,这可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人呐,不能看一时的长短,要往以后看。”
她说着拍了拍女子的手,察觉到女子微微颤抖的身子以及内心深处的抗拒,明王妃微微沉下脸来,淡淡看了孙妈妈一眼:“去把世子叫进来,今晚直接圆房。”
她说完站起身子,目光深深在床上人身上扫视一圈,眼眸中带了点点深意,随即稳步走了出去。孙妈妈见状,忙吩咐众人准备东西,往床上铺好喜帕,一应东西准备完之后,一道笑声便传了进来。
“新娘子,哈哈,新娘子,骑马马,衍儿要骑马马……娘子在下,衍儿在上,先……先……”那声音仿佛极为苦恼一般,孙妈妈忙走了出去,忙将段智衍拉进房中,低声教导他床笫之事,段智衍虽然心智不全,可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再加上奶娘妈妈丫头们许多年来就一直教导他这些,他自然是懂的,此时看到床上一身红衣的女子,不由嘿嘿笑了起来,一把扑了上去,身下的女子浑身无力,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孙妈妈和众位妈妈对视一眼走了出去,他们刚刚离开,一枚石子就精准地打中了段智衍的后脖颈,段智衍顿时便不动了,一身穿玄衣的男子悄然从帘幔后面走了出来,正是大皇子段祈熠。
段祈熠蹙眉看着毫无招架之力的女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刚刚段智衍要行夫妻之事的时候,这女子没有一点反抗,这根本不像是文锦绣的性格,可是喝了百日醉,她浑身无力倒也说的通。他朝那女子走了过去,刚伸手想要掀开她的盖头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文锦绣,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带出几分不自然,伸出去的手慢慢缩了回来,轻道了一声得罪,刚想把她拉到背上离开,却突然看到她在不住地发抖。
段祈熠面上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若是刚刚还有些不确定,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眼前的女子不是文锦绣了,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百日醉的味道,而且文锦绣不会害怕的浑身颤抖,哪怕她真的差一点就被段智衍得手,她的性子也不是会怕到牙关都打颤的人。
孙妈妈等人在外等候许久,刚开始还听到里面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后面就彻底没了生息,孙妈妈皱起眉头,试探着在门外道:“世子,小燕子回来啦!”
小燕子是段智衍养的一条狗,只是早在段智衍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熬不过寿命的限制死去了,而段智衍虽然心智不足,对这条狗却记得十分清楚,平日里只要一听它的名字,他不管在做什么都会丢下手头的事跑出来,这也是众人找不到他时常用的手段,可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却还不见他出来,孙妈妈心头一跳,不由分说推开了门,只见段智衍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而床上的女子还安然躺着,只是头上的盖头早已滑到了地下。
孙妈妈惊呼一声,忙把段智衍扶到床上,却在看到女子容貌的一刹那,顿时怔住了。
定国公府。
大长公主冷冷看着一进门就痛哭不止的何氏,眉心紧紧皱在一起:“哭什么!”
何氏咬咬牙,一双眸子迸射出怨毒:“我女儿是在定国公府没了的,公主难道不应该给我个交待吗!”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江清瑜是自己想不开冲到湖里的,众人可都是看得清清楚楚,怎么江夫人要赖在本宫头上吗?本宫还没有计较江清瑜不分场合自尽扰了我这赏花宴呢!”
何氏一口银牙都咬碎了,她膝下一子一女,儿子江承华被永明侯带到边疆教养,长年累月不见面,而女儿此时又死在了定国公府,她心中的愤恨已经控制不住,她豁然站起身子:“我女儿好好的干嘛要自尽,分明是你逼的,你不是答应我会帮她的吗!出尔反尔,岂非君子所为!”
大长公主眉头一立,重重拍了桌子一下一旁的侍卫立刻刷拉一下拔出刀来:“江夫人,本宫理解你丧女之痛,只是本宫身为皇室公主,由不得你口出狂言,本宫行得正坐得端,你别跟疯狗一样见人就咬,你女儿的死与本宫无关!”
她确实没想过要害江清瑜的性命,她只是想关着她,等到事情解决的时候再将她送回江家,到时候如果何氏怪责她出尔反尔,她手里有江清瑜算计文锦绣的把柄,她们母女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可她没想到的是,江清瑜居然死了,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湖死的。
何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气恨地指着大长公主:“寻常人哪怕真的是掉入湖里,又怎么可能那么快死去,我女儿连挣扎都没有挣扎,这分明是被人暗害!”她越说越是气恨,不光对大长公主,连带着吴氏和永明侯夫人都恨到了骨子里,若不是他们提出这个荒诞的想法,自己的女儿又何须应大长公主的吩咐帮她办事,从而惹上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