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知道贾茁其实不是一个说话很浮夸的人,她一旦对某人特别热情,不是想算计,就是想算计。
她拉拉梅蕊的手,假装生气道:“走,咱们去看看他们说了什么,万一在孟婆婆面前说我坏话呢。”
“你个小气鬼。”梅蕊还是头一回看到青儿对贾茁生出不满,有些新鲜,又觉得释怀,这才是正常的吧。又不是亲的,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好呢。嘴里说着,脸上却是笑着,被青儿拖出去也没有反对。
孟婆婆只有一个儿子,儿媳妇前些日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儿子又不常在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最喜欢在外头串门子。也喜欢别人到她家去串门,院门常年都不关的,邻居们都知道她的习惯。
贾茁被拉到孟婆婆家,假意嗔道:“婆婆还拉我作甚,您都和蕊儿成一家人了。”
孟婆婆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傻丫头,我早就说让你来找婆婆,跟你说,现在来,也不晚。”
“婆婆说什么呢,我可不给人作妾。”贾茁顿时怒了,站身要走。
“唉呀呀,我说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急呢。听婆婆把话说完,你呀,包准就挪不开步子了。”孟婆婆自以为很了解贾茁的处境,一个远房亲戚留下的孤女,长的这么好看,聪明一点都知道是门好生意。好生养着,以后套个大户人家,王家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有这么好的事,您怎么不跟我姥姥说呢。”贾茁羞涩的低下头,也不提要走的话了。
“你姥姥那个人,不是说我,两个亲的摆在跟前呢,就是有好的,也轮不到你啊。你呀,今年都十四了,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有机会,就不能放过,不然呀,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孟婆婆一见有戏,越发说的起劲了。
“我天天呆在家里干活,上哪儿抓住机会。”贾茁捂了嘴越发娇羞起来。
“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就看你想不想把握。”
“还请婆婆指教。”贾茁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呀,眼波流转间天真娇憨之态尽现。
妈呀,她一个老太婆看了就觉得喜欢,若是男人见了,还了得。孟婆婆越发激动了,一拍大腿,“忠顺亲王在买伺候丫头……”
“呸,我当什么好事,敢情是骗我卖身为奴,你个缺德婆子,不怕报应吗?”贾茁脸色又变,俏脸粉红,因为气愤,两颊两团红云,几乎要滴出血来,显然是气得狠了。
“哎哎哎,你听我说啊,怎么又急了呢。在外头说是伺候丫头,能伺候王爷,还怕少了荣华富贵。”
“那也是奴身,姥姥不会同意的。”
孟婆婆见她好似意动,赶紧敲起了边鼓,“借着远嫁,可以自签卖身契的,不过就是个形式,伺候王爷的人,就是咱们县令夫人见了都得行礼呢。”
孟婆婆说到得意处,咯咯笑了起来。
“梅蕊是不是就是被你卖给忠顺亲王了。”贾茁冷不丁问道。
“她天天在家干绣活,我一个老婆子看着都心疼,这是给她一条活路,以后呀,她会感谢我的。”
果然,哪有那么巧的事,什么娘家侄子,都是骗人的。
“你这样,不怕遭天谴吗?”贾茁走到门口,转身看着孟婆婆,脸上哪里还有什么娇羞,一脸寒霜的看着她。
“孟婆婆……”
贾茁推开门,青儿扶着梅蕊,就站在门口,梅蕊看着孟婆婆,刚说出三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走,我给你作证,告诉你爹娘真相。”贾茁也扶住梅蕊,对她说道。
“小茁,青儿,你们回去吧,我有话想私下跟孟婆婆说。”梅蕊从青儿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蕊儿,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青儿急了,“我们会帮你的,不行咱们就报官。”
“求求你们了,回去吧。”梅蕊看着青儿,心想,告诉爹娘,爹娘知道了,只会想办法从孟婆婆手里榨出更多的银子。报官?忠顺亲王是什么人,小小一个县令敢管吗?
“我们走吧。”贾茁拉了一把青儿,她看出破绽,也已经让梅蕊知道自己受骗了。剩下的事,他们已经管不了了。更何况,梅蕊显然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青儿再次看向梅蕊,可是梅蕊根本不看她,她只好被贾茁牵着往外走,三步一回头,可梅蕊始终没有回头。
“姐,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事。”青儿没法理解,当初贾茁到她家的时候,她的年纪还理解不了那么复杂的事。只有朦胧的一点印象,知道忠顺亲王不是好人。
只到今天,亲耳听到孟婆婆说的话,就象被人从头浇下一桶凉水,整个人都懵了。
她代入了一下梅蕊,欢欢喜喜准备出嫁,结果一去才知道是被人给卖了。十几岁的小姑娘,要去伺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任谁也接受不了,当时羞愤撞墙都有可能。
贾茁也想了想,发现这真是一个死结,几乎解不开的死结。
“姐,你说蕊儿会怎么做。”青儿想听贾茁告诉她,这一切都有办法解决,一些都会好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贾茁想像不出,将青儿的手握的更紧了。
“回去不要告诉姥姥他们,梅蕊的意思可能并不想声张。”
“我知道了。”青儿点头,小姐妹一脸愁容的回家,姥姥问起,便推说梅家连嫁妆都没有替她准备,实在是看不过去。
“绿豆汤可以喝了,你们赶紧喝一碗,进屋歇着去,下午暑气太重,别动针线了。”
刘姥姥没有多问梅家的事,和他们一样,眉头里也隐藏着淡淡的愁绪。
而此时元家的两兄弟,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元子文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会有这种目光看自己的大哥。
“哥,你明知道,这事有问题,买人的事就不说了,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清清白白。可你是真的不知道,私底下他在干什么吗?他住的客栈里,左一个婆子顺路带回去的亲戚家的孩子,右一个婆子帮人捎回乡下准备成亲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大户人家的婆子有这么大的权利,可以在车队里夹带。又这么巧,全是十三四五岁的小姑娘,我不管,我要去告诉秦大人。”
元子文的眼里全是愤怒,他能理解,大哥跟忠顺亲王的门客交好,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心思。可是看到门客的所作所为,就该知道这种人不堪为友。
“子文,这位门客已经被忠顺亲王举荐,明年就会在潮平府任职,你还小,不会明白仕途之险,远非你能念好书,作好文章这么简单。”元家不过是平常人家,日子过的稍好些罢了,对于他的仕途没有一丁点的帮助。
妻子也是早就订下的,妻族比元家还不如,更没助力。唯一以后帮得上忙的,还要算弟弟结的这门亲事。可这中间变数太多,若是李家大伯熬不到他中举,官职就发生变化,他又该怎么办。
看多了岳南书院里,官宦子弟的行事,他便明白,单打独斗跟这些倾全族之力栽培的弟子相比,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家里不能提供给他的,他就要自己创造。
人脉、人脉还是人脉,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经营的人脉,绝不可以因为一点小事被破坏。
但是弟弟又怎么会懂呢,元子尚耐心的给他解释,“这些小姑娘的事,我也问过,没什么疑点。不然你自己去问问这些小姑娘,你要他们走,他们还不肯走呢。至于秦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查家已经投向大皇子。”
“这跟……”元子文仔细一梳理,秦大人娶了查家的小姐为妻,查家倒向大皇子,而大皇子一向与忠顺亲王交好。
原来是这样,元子文愤怒道:“果然是官官相护,狼狈为奸。”
“啪。”元子尚一巴掌打到元子文的脸上,兄弟俩俱都愣了。
元子文捂着脸跑了出去,元子尚收回手一声苦笑。只能安慰自己,子文还小,又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苦衷。
兄弟俩都不知道的是,书房外,端着糕点盒子的李小佳一脸若有所思。元子文跑的太快,压根没有看到她,元子尚没有出门李小佳就走掉了,没人知道她来过。
这并不奇怪,李小佳从小就是这么来往于两家之间的,元家伺候的人不多,早就习惯了李小佳时不时的出现,根本没人特别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