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这样,我明白......”话说到这,莫大先生却忽然语塞,明白到林平之嘴上说的是皇帝,其实是在讽喻他而已,虽然他的地位与皇帝自然不可相提比论,可到底也是天下武林大门派的掌门,便这般如独行侠一样偷偷摸摸乱转,果然也是大为失职。
话说到此时,还未等他多想清楚,林平之忽然又道:“喂,我说,你这卖唱的家伙,我不是叫你弹琴唱曲吗,怎么只顾罗嗦,也不赶紧唱一曲,给我兄弟娱乐娱乐。”
田伯光心惊胆战的看着林平之教训这武林中有数的高手前辈,衡山派掌门,只觉得口中有些发苦,额头上微微渗出一层冷汗,不知如何是好,一只右手却下意识的按上了雁翎刀的刀柄,当然他并不是想要拔刀出手,这也不是他们此来的目的,只是心中既紧张,自然形于动作。
却见两个人都神色如常,并未有什么发生,莫大先生倒真的开始一边拉琴,一边唱曲了:“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真到莫大先生这般唱着时,田伯光反倒立时心静了下来,他是武林中独来独往,多历风险的高手,可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心既静,便认真听曲,却觉这曲子悲悲凄凄,并无什么好处,他修行亦甚高,人也沉稳坚毅,心情并不为所动,只是觉得甚是不好听。
“……金沙滩……双龙会……一战败了……”莫大先生还在奏琴唱曲,林平之悄悄的问了田伯光一句:“怎么样?你觉得他的胡琴奏的如何。”
田伯光几乎想要脱口便说:“这曲子有什么好,还不如青楼中的随便来个女孩,随便什么吹拉弹唱的好。”
总算他还记得面前这位可是衡山掌门,那种无礼之言岂能说的出口,略想了一想便道:“我是个粗人,不太懂得音乐什么的,只是觉得这位老先生所奏之曲,似乎过于悲哀了一些,不过这是我外行的见解,只怕未必对啊。”
“……小东人,闯下了,滔天大祸……”莫大先生又唱了些时候,终于到了曲终,然后方才笑道:“这位兄弟刚才品题小老儿奏曲时,先有犹豫之色,想是心中其实已把我这曲子贬的一文不值,只是碍着小老儿的面子,不好当面说出口罢了,是也不是?”
既被看破了,田伯光也再不隐瞒,都是武林豪杰,本也不必像普通人那般顾忌,于是便说道:“我说自己不懂音律,这是真的,但只觉你这曲子十分难听,曲中光是些凄凉的调调,实在差劲之极,便是疯人敲破锣,也比你的好听。当然了,可能是因为我这外行水平差了也未可知。”
林平之道:“你这话却说差了,创制乐曲,演奏乐曲自然需要音律高手,评价乐曲却不需要,乐为谁所作?音乐本就不是为了少数高手互相娱乐用的,你作为观众觉得不好,那就是不好,这又有何不对的。”
莫大先生点了点头道:“却不知林公子与音律上是不是有所长,又有何见解,可以教我?”
林平之很不屑的撇了撇嘴道:“你的胡琴声一味凄苦,往而又复,哀而又伤,脱不得市井味儿,无怪行事也全无大气坦荡,算不得上乘人物,你哪里配作一派掌门。”
这话说的莫大先生脸色变了一变,但终于还是没多说,只是话锋一转道:“小老儿为两位弹奏一曲,你们可还没付钱呢?”
林平之笑道:“寻常卖唱者唱一曲要五文钱,你的身份高些,我给你双份,那也不少了。”
说着林平之摸出十个铜板,随气推出去,十文钱便顺着桌子滚过去,铜板互相碰撞,一阵叮铛乱响,最后一个个倒在莫大先生身前的桌面上,果然只不过是十文钱罢了,林平之还不依不饶的道:“转过街角,有一家烧饼铺,卖的好大烧饼,饭量小了点的人,一个都吃不掉,也不过一文钱一个,这十文钱,若是去买烧饼,还可以饶一个,十一个烧饼,可很对的起你了吧?”
莫大先生眼望着林平之,但林平之也双目逼视过来,四目相对,全无避忌,过了几秒,莫大先生才说:“林公子一再相激,可是想叫我老儿帅同衡山派所有门人高手,卫护师弟,与嵩山派诸人决一死战?”
林平之道:“难道这不是你的职责吗?你这衡山派掌门该作的事情,就是穿着破衣烂衫,背着把胡琴到处瞎逛?拿点勇气出来吧,嵩山派虽来了不少人,有几个高手,但你的手下那可是一派啊,还有你这般武功剑法,再加我二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古语云‘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嵩山到底远来是客,当真便有多可怕不成?”
莫大先生听着林平之这般说,有几秒竟真有些激奋了,但很快又冷了下去,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林平之摇头道:“我之前就听说,莫大先生与师弟不睦,又不想自己出手对付师弟,其实是想借刀杀人,靠外人除去了自己师弟,好坐稳了掌门之位......”
“住口!”莫大先生怒喝道,已是满面怒容,这老成之极的家伙,却是今天第一次动怒,之前林平之如此待他,他也没发火,虽然有时脸色不对,至少一直沉静,但这时却一下子忍不住了。
只是发火也只有一两秒,到底是个老脸皮厚之辈,怒气一闪既消,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我与刘师弟因音律方面的争执,他一见我面就不快活,可那绝非真正矛盾,其实刘师弟为人忠厚老实,宽洪仁义,仗义疏财,待我又向来不薄,我不是不讲义气的人,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我也是要救他的。”
“那你打算为他作什么了吗?”林平之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莫大先生没有回答,却忽然话锋一转道:“不知两位是不是真的只有你们两个人,还是有什么别的朋友在呢?”
这个问题其实很普通,林平之早就料到,谁都要对他们有这种疑问,可现在从莫大先生口中说出来,却隐隐让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有些事情没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