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的危机已经平息,此时的长公主飞奔赶往内城。
沿途她看到了被摧毁的街道,以及死伤的许多无辜百姓。
劫后余生的人从残垣废墟之中走出来,大声的哭喊着亲人的名字。
她低声的诅咒,对于造成了这一场浩劫的妖邪更加痛恨。
但同时,朱姮蕊的心中又带着隐忧,她深深清楚,如果不能制止‘河神’、杀死狐妖并镇住边界之门,今日的事便只是个开始而非结束。
她心中想着事,一面接近皇宫内城,但就在这时,朱姮蕊的耳中听到了气若游丝的婴儿哭声。
长公主眉头一皱,脚步一顿,毫不犹豫转身往声音来源处飞奔而去。
待她往前跑了数丈,便见到前方一条巷子。
巷子并不深,仅有两三丈的长度,尽头是一个小院,在先前妖邪出没的情况下,这小院竟幸运的没有损毁。
可惜的是对开的大门坏了,一扇落地架在门槛上,另一扇仅余一半铰链连接,半吊着在门框之上,随着院中‘呼呼’吹刮的风,那半扇大门撞击着发出‘哐哐’的声音。
先前长公主听到的那哭声就是这個方向传来的,可此时那哭声已经消失,仅剩下风声、撞门声,以及几人杂乱的脚步声及呼吸声。
‘呼——’一股寒风吹来,长公主敏锐的闻到了风中夹杂着的腥气。
她心中一沉,接着听到里面有人‘呸’了一声:
“真是晦气,谁让你动那孩子?那女人明明都认命了,一听孩子哭,又要拼命,害我——”
“赵哥别恼,这靠近内城的人家家境还算殷实。”
“没想到这深巷小院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有个男人叹息:
“就是命短了些。”
几人齐声大笑。
“……”
以长公主的聪明,自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凶狠,逐渐变得平静。
她抓起披风的一角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长枪,宛如一个等待着猎物的老练猎人。
那说话的几人并没有察觉危险的来临,反倒还在说着:
“……听说这户人家是工部刘侍郎家一位姨太太的亲戚,难怪娶的新娘子也颇貌美,可惜——”
说话的功夫间,几个正说笑的男子从院内走出。
那几人约摸三十来岁,身穿制服,腰佩长刀,各自手里还都提了一大包东西。
几人一出大门,随即看到了站在巷外站着的女人,几人脚步一顿,待看清面前拦路的人时,先是面面相觑,接着脸色大变。
长公主的威名早就传遍神都,无人不知。
她身材高大健壮,自小习武,天生神力。
此时她往那一站,便如一道天堑,挡住了几人的生门。
几人脸色煞白,早没了先前的得意,见长公主手持长枪,杀气腾腾,想起这位长公主性情暴烈,最是见不惯以强凌弱的事。
他们下意识的将手里提的东西背到了身后,下意识的相互靠紧。
只是如此一来,没了东西遮挡,越发显出他们身上未干的血迹,长公主站在原地没动,看了几人半晌。
‘砰!砰’两声重物落地声里,有两人承受不住长公主打量的目光,下意识的扔了手里的东西,按住了腰侧的长刀手柄。
“你们穿了官门制服,从制服看,应当是宫中当值的侍卫。”
长公主已经将他们视为死人,说话平心静气,并没有显露出暴怒之态。
但她越是这样,身上杀气越盛。
“公主——”被其余三人拥护在中间的男人小心的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谨慎的唤了一声。
长公主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身材壮硕,留了浓密的胡子。
隔着一段距离,长公主的目光如鹰隼,看到他胡子有一缕被半干涸的血凝固,心中杀机更盛。
“皇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手持长枪,往几人缓缓走近。
几人心跳如鼓擂,可惜这个院子仅有一条出口,被长公主高大的身形堵得严严实实。
长公主的脚步并不快,但带给人的压迫感却极深。
她的身影被拖得极长,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废墟以及冉冉升起的灰尘,那被她握于掌中的长枪折射着寒光,让几人后背汗湿。
“我们是宫中当值的侍卫——”
受长公主气势所迫,那为首的男人吞了口唾沫,强挤出笑意,一面向左右兄弟使了个眼色,几人小步退回院子:
“今日天现异象……”
他说着话,心中却存着侥幸:也许这位嫉恶如仇的长公主并不知道他们的罪行。
待长公主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突然开口:
“他们叫你赵哥?”几人面色大变,那赵哥喊了一声:
“跑。”
……
半晌之后,数声惨叫响起,但片刻又恢复了宁静。
花了少许时间处理了这几个有,长公主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收拾了这几人而轻松,反倒更加沉重,迈入了这间院子。
几人临死之前,道出了实情。
这些人是宫中当值侍卫,但今日妖邪现世之后,神启帝在意识到危机降临的瞬间便立即做出了抛弃神都,独自逃生。
宫中四皇子、宫妃等尽数被抛下,皇宫内早就大乱,内侍、宫人都在偷抢东西。
而这几个侍卫从宫中溜出后,趁着动乱钻入一些民宅,竟也搜刮了不少东西。
途经此地时,发现屋宅主人被‘妖邪所害’,所以入内捡些便宜。
除了前面的话,后面自然是鬼扯。
直到长公主叫破‘赵哥’身份,几人知道东窗事发,原本准备拼命,却非长公主之敌,尽数被她处死。
朱姮蕊犹豫了片刻,迈入小院。
尽管她进来之前,对院中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预估,但现场的惨烈仍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套院落并不大,看得出来屋主一家在劫难发生之前过得并不差,院中收拾得十分整洁,可此时地面泼洒了血。
一对年迈的夫妇横尸院中,满脸痛苦之色。
屋门大开,里面被翻得极乱,一个年轻的男子匍匐在厢房的入口处,胸口被人刺出碗口大的窟窿来。
厢房之内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她瞪大了眼,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
……
这一家人侥幸没有死于妖邪之手,但却十分不幸的死在了趁乱打劫的人类手里面。
长公主望着落在那女子手边渗血的襁褓,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为什么。”
屋里已经没有了活人,她小心的将长枪靠向门侧,温柔的走到了孩子身边。
孩子已经不会哭泣,冷硬如她望着那本该懵懂天真的小脸,眼眶略微有些湿润:
“真是抱歉。”
她来晚了一步,没能将这一对母子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