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翼南苦笑:“是我兄弟太急切了,本想将事情都推到吴广身上,然后将他杀人灭口,就此结束此事,看来是被你看出了端倪。”
“不错,你二人如果早怀疑吴广,为什么会看不出公孙璞当初的死因?”操行之沉声道:“直到先前吴广说他和公孙璞交手时,公孙璞突然莫名撞向他的飞轮,我心中对你们的怀疑更甚!凭吴广的武功,怎么可能杀得了公孙璞,而公孙璞打斗时突然出现状况,一定是遭了暗算,公孙璞的尸体你们也曾看过,但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彭氏双雄是武林大家,这样重要的问题上怎么可能疏忽?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知道公孙璞的真实死因!”
“哈哈哈!”彭翼南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掌:“不错,不错,操行之果然厉害,抽丝剥茧,一步步让我兄弟无所遁形,老二死得不冤,就他那点小智慧,和操巡使斗智,当然是嫌命长了。”
操行之盯着彭翼南,冷冷问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彭氏双雄身为成名武林多年的英雄人物,在江湖上名声很大,还有这般偌大的家业,同心盟派出调查人员时,连凌太虚那样的大佬都要亲笔写信希望得到他们的配合,可就是拥有这样显赫地位的人物,却触犯了武林大忌,杀死同心盟堂主,设计阴谋暗算武林同道,这样的事情一旦败露,后果绝不仅仅是名誉受损,而是身家性命以及彭氏多年积攒的底蕴。
彭翼南和彭翼北兄弟不会没有考虑到这样的严重后果,但是他们还是干了,到底有什么原因促使他们做这样明显得不偿失的事情?操行之很想知道。
彭翼南收起笑容,抖抖空飘飘的右臂衣袖,叹息道:“看到了吗,就是因为它,嘿嘿,因为一条被砍掉的废物膀子,我兄弟二人深陷其中,进退两难,看来很可能还要身败名裂,葬送掉祖宗几百年积攒的家业。”
操行之是知道彭翼南的右臂是怎么回事,因此脸色也郑重起来,说道:“愿闻其详!”
彭翼南幽幽道:“我彭家五虎断门刀崛起于晋州之地,威震江湖数百年,当年一代奇才关神刀如彗星般出现在江湖,遍访刀法名家,败尽天下英豪,为了维护彭家声誉,我与关神刀决战于跑马浜,可惜五虎断门刀终究不敌神刀斩,这一战我败的心服口服,失去一臂也当是我自不量力的教训。只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残缺的身体成了彭某毕生的耻辱,甚至是整个彭家的耻辱,武林同道每逢在我彭家做客,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要提到当年一战,虽说不免恭维之意,但事实是彭某的确败在关神刀之下,失去膀子的人是我而不是对方,这些蠢蛋即便再阿谀奉承,除了在彭某伤口上撒盐,还有何用?”
操行之淡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等粗鄙武人,你本不用挂怀的。”
“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一个失败者、一个残废的可怜自尊!”彭翼南失态般地吼道:“我恨,我恨那些吃着彭家喝着彭家的混蛋口不择言,我恨关神刀,我更恨自己,为什么这般没用,为什么不在当年一战死在神刀斩下,为何还要这般没用地苟延残喘!”
操行之无言,江湖人最重脸面,他见过的比彭翼南更极端的例子也有,这些人为了一个“名”字,抛头颅洒热血都是不惜的。
彭翼南的选择是走了邪路。
只听他幽幽说道:“正当我自怨自艾成了一个废人还有什么能力振兴我彭家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学习一种非常可怕的刀法的机会,我面临艰难的抉择,修炼它我将恢复失去的功力,甚至比全盛时期还要厉害,也许能打败关神刀。但是代价也不小,我将堕入魔道,因为这种刀法乃是一种极端可怕的邪派武学。”
操行之念头电闪,沉声问道:“魔教武功?你接触过魔教余孽?”
当日公孙璞被派来湘西调查,正是因为同心盟收到情报,湘西出现魔教余孽活动的痕迹,因此将他派来核实调查此事,结果公孙璞刚刚现一点线索,就被人杀死,手头的调查也就此中断。操行之现在听到彭翼南说起邪派刀法,自然就联想到此事。
彭翼南脸上闪过懊悔悔恨的表情,痛苦道:“不错,正是魔教邪功。我当时早已迷失心智,竟然没有多少犹豫,便决定修炼它,结果一经上手,便无法摆脱。魔功就如附骨之疽,没有接触过它的根本想象不到它的魅力和致命吸引,我沉迷其中,刻苦修炼,外界却无人知晓,只有老二,我这个可怜的弟弟暗中现,他也曾苦劝我早日摆脱,可是我早已走火入魔,如何听得他劝,当时我一心要练成魔功,寻找关神刀一雪前耻,根本考虑不到后果。”
操行之缓缓道:“公孙璞到湘西后,现你偷练魔功的秘密,然后你便设计杀人灭口?”
彭翼南摇摇头:“公孙兄弟与我相交二十年,虽非兄弟但亲若同胞,我如何能忍心杀他?他是个心细之人,本来我想要设法掩饰过去,但是他一来湘西便很快现了一点线索,于是怀疑到我,他的性格你也清楚,公私分明,一旦查实,绝不会包庇我,必定要向同心盟报告此事。我没有办法,和老二商量后,准备将他暗中拿住,然后再设法相劝。那一日,我兄弟假意邀请他来做客,然后在其酒中下了软骨散,可是公孙兄弟喝下后竟然旁若无事,还当场露了一手击石成粉的绵拳功夫,我和老二见状以为他没有中毒,不敢轻举妄动,放任他自行离去。可是想不到……想不到他出门不久便碰上了对他嫉恨的吴广……”
操行之接道:“公孙璞肯定察觉到了酒中有问题,但是那时他已经中招,于是便强行凝聚内力表现出没有中毒的样子。他被吴广拦下后,两人起了冲突,打斗之间公孙璞药性作,因此才被吴广失手杀死。你想说的是这样吧?”
彭翼南点点头:“不管你信不信,事情便是这样,我对公孙兄弟绝没有杀意。”
“我相信你是这样的用意。”操行之道:“你处心积虑想要杀掉吴广,除了杀他灭口外,恐怕也有替公孙璞报仇的意思吧。”
彭翼南苦笑:“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彭某还有何面目谈为公孙兄弟报仇。”
操行之淡淡道:“在下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吴广想要让我相信公孙璞通过九死还阳虫诈死,是为了摆脱他杀公孙璞的疑点,只要大家以为公孙璞真的没死,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追寻什么杀公孙璞的凶手。但是你为什么要帮助他实现这个目的?或者说,你同样希望造成公孙璞未死的假象?”
彭翼南沉默片刻,开口道:“公孙璞临死前,曾给同心盟传给一封急信,言明已找到有关魔教踪迹的一些线索。同心盟乃至白道联盟与魔教绝对势不两立,只要有一点线索被证实,他们都会不遗余力地派遣大批人员彻查到底。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根本想象不到当年武林大战的血腥和激烈,同心盟不会让魔教有一丝死灰复燃的可能,同样也绝不会轻饶与魔教哪怕只有一点关系的人,我不能让彭家毁在我手中,只能将水搅浑。如果同心盟相信公孙璞确实诈死潜逃,那么自然不再相信他信中所说的话,对魔教人员的调查自然不会太重视,到时候我再设法掩饰一二,相信可以度过难关。”
操行之冷冷道:“想的挺好,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错了!”彭翼南幽幽道:“是没有算准大名鼎鼎的拼命三郎操行之竟然比所有人还要隐忍,还要会伪装自己,这盘棋败在你手上,我和老二不冤。”
“彭大侠看来是认输了。”操行之淡淡道:“既然胜负已定,不如束手就擒?”
彭翼南笑了,由讥讽的笑变成轻笑再变成哈哈大笑:“一盘棋输了有什么打紧,只要杀了对手,我说是我赢,就是我赢。操行之,你以为彭某和你絮叨了半天,是为了忏悔恕罪?哈哈哈,年轻人,这些话老夫憋在心里已经很久,早想找个人倾述,但是我实在不想多造杀孽,不过今天例外,我可以尽情对你吐露,因为你很快就会死,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操行之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梦萝,说道:“看来这位姑娘也是要死了?”
“当然!”彭翼南肥胖的脸上满布杀气,看起来格外狰狞,他带着狰狞的笑道:“她是我的棋子,再告诉你一件隐秘,她的妹妹就是被吴广杀死的苗女伊芙,为了报仇她情愿成为我的棋子,不过现在这颗棋子已经没用了,她会和你一起死在我的魔刀下,就让你们成全我魔刀的次血戒吧。”
操行之讥讽道:“彭大侠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神功大成,已经天下无敌。操某不得不为刚才惨死的彭二侠不值,彭大侠是不是有意不施援手,好让你的秘密永远无人知晓?”
“混账!闭嘴!”
彭翼南大怒,肥胖的脸上肌肉抖动,将两只不大的眼睛遮成了一条缝,但是这条缝中此刻正射出疯狂的杀意,彭翼南终于笑不下去,带着无穷的恨意道:“操行之,你死定了,没人救得了你,你的尸体会被绞碎了喂狗,这个世上从此再没有你这一号人,连同心盟凌太虚都找不到。他们只会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查,但是什么都不会查到,在这里,他们需要借助我的势力,到时候彭某会好好引导他们,也许是将你定罪为一个贪花好色之徒,也许是定性为一个完不成任务无颜回去交差的废物,更有可能,是怀疑你被魔教妖人带走炼成了毫无理智的魔尸,总之,大名鼎鼎的一剑飙血操行之,今日就要彻底消失江湖了。”
“你废话真多。”操行之皱了皱眉,讽刺道:“没用的话不要讲了,留点力气拿刀吧,我很怀疑你剩下的那只手臂还有没有力气挥刀。”
彭翼南忽然收敛了张狂的表情,整个人变得冷静甚至冷酷,他缓缓抽出腰间一只非常华丽的刀鞘中的利器,露出了一把漆黑毫无光泽的刀来。
“我苦练如意魔刀十年,始终期盼能与关神刀一战,但不可得,今日,就让这把魔刀先饮一饮你这个小辈的鲜血,说起来真是愧对于它。”
彭翼南的表情和气势,在抽出黝黑的魔刀后全变了,一股凝肃的冷酷气势以他为中心,不断在屋中汇聚,到了后面,这股气势甚至引动彭翼南自身的内力,内力在周身流转,带动空气急旋动,在他身边三尺形成了一个缓缓运转的大漩涡。
传说魔教中有一门叫如意天魔刀的刀法,每式三十六招,每招一百零八变,招中套招,紧扣连环,第一刀劈下,就让人再也没有喘息的机会。是世间最为可怕的刀法,甚至已经不是人控制刀,而是刀控制人,一经使出,便身不由己,刀不见血绝不回鞘。
刀光一闪,带着种奇妙而诡异的弧度划出,就象是倒映在水中的一弯新月在水波被微风吹皱时那种变形的月影般的弧度。没有人能形容这种月影的诡秘变化,因为每一次微风吹动水波时,水中月影都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变化。每一种变化都不是任何人事先可以预料得到的。操行之没有避开这一刀。刀光一闪,一串血珠就象是一条珠链般斜斜的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