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往日的大罗军神镇南王杨文昌面若枯槁,苍白至极,几位老妪颤抖着声音抽噎着,并排坐在床前,其中一人的手紧紧的握着他。
儿孙一辈同样站在房中,神色间满是悲伤。
“咳咳,哭什么?我杨文昌有此一生,更有如厮美眷相伴,儿孙满堂,活的值了,哈哈,咳咳……”
“夫君息声,身体要紧……”李怡茹苍老的声音满是担忧,湿润着眼眶,一把把的摩挲着杨文昌干枯的手臂,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
“爹,您好生歇息,下人已经在煎药了,稍等片……”
“不用了”杨文昌艰难的挥手打断了罗幽的话,双眼再度留恋的看了眼屋中之人,随后茫然的望向屋顶。
“咳咳,戎马一世,这人间沧桑体会的多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此话一出,一屋子女眷哭成了泪人。
“昊儿、宇儿、轩儿,也都成了昂藏汉子,能担负起小家大家之责任,众位夫人,为夫惭愧,如今怕是要先走一步”
“都……咳咳,不要哭了,若有来生,惟愿与汝等姻缘再续,就怕……呵呵,你们看不上我这个只会摆弄拳脚的一介武夫啊……”
“夫君多虑了,来世,定当与你携手,无论你清贫荣华,无论你习文弄武,我等亦不离不弃……”
“呵呵,如此……就好……凡尘俗世,再多留恋些时日吧,我杨文昌还要在下边策马扬鞭,打下一番基业,到时候……让你们跟着我,再享清福……可好?”
“好好好”众女眷连声称是,哭的歇斯底里,泪水打湿了衣襟,一滴滴落在地上,迸溅起灿烂的水花。
“不……不哭,咳咳……夫,夫君……去了”脑袋一歪,一代大罗名将,铁血军中之神,驾鹤西去,古稀之年。
这一日,钟鸣七响,府中上下一片缟素,人声哀悼。
七日后,灵堂之内,三位夫人戴孝而坐,天明之时,亦齐齐绝了声息,从此遥遥天涯,红尘相伴,正应了那句当初所言,“我等留恋了些时日,任你在下面戎马倥偬,却总要有人安抚琐事……”
草木枯荣几许,南北飞燕返还,不经意间又是数年春秋,变化的不甚明朗,也就是那垂垂老矣之人,换成了杨轩而已。
忘忧成了家,有了子嗣,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杨轩与罗幽走的安详,在众家眷的抽噎啜泣声中,相拥安眠而去。
大罗皇城之外,一座高山,登顶可俯瞰苍生美景,遍览四方风云,就在此,一株繁茂垂柳之下,一座新坟耸立,碑上留名,“俗世夫妻,杨轩罗幽之墓”没有名头,没有落款,甚至不入祖祠,就这么平平常常,恍如其生前的际遇,落落凡俗罢了。
山间清风袭来,吹落了坟前一抔黄土,伴着苍茫的天地景色,不知飘洒向何方。
……
……
一处山谷,恍如之前的祥和景致,石桥流水,莺鸟啼鸣,幽静的有些嘈杂。
青葱的草地上,正平躺着一位俊朗青年,一种了然恬适,静谧浩然的气息游荡在身侧,缓缓的睁开眼,深邃的眸光内敛沧桑。
疑惑的打量着周身的一切,动了动手脚,转了转头颅,良久,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喟然长叹“一梦黄粱,我竟然度了一生……”
青年心中感慨“个中真假,倒是难以辨别,呵呵,没成想我杨轩竟也行了那圣贤庄周之事”
杨轩双拳微握,却猛然间楞在了哪里,身体之中空空荡荡的感觉刺激着他的心神,闭上眼睛感受一番,真的是全无踪迹,真元,神念,金色雷霆,就连蜕凡之后的肉身充实的感觉都不复存在。
“呵呵”杨轩摇头苦笑,竟是突兀的笑出了声“到头来不过水中花月,如此,倒似乎梦中的场景才是真实的……”
一朝重回平凡,与其说这种大起大落的状况给了他感悟,倒不如说是那个梦,算是提前给了他一些安慰“世人都在寻获仙缘,殊不知却是遗失了最美好的东西”
“三五人家,诗酒茶画,一生幸福美满,富足安康,纵然声名显赫,寥寥百年后,也终将化作黄土,除了那触手温凉的墓碑,怕是这世间再无他物能证明其存在过吧……那风景却也是美到了极致”
杨轩站在原地,环顾着四周的如画景色,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动,没有刻意的选择方向,一切都极为自然的。
他所谓的美,是平凡之美,杨轩一直以来都想看看最高处的风景,但却是忽略了原本的自己最容易得获的景色……
青葱山谷之中,杨轩脚步不停,沿途打量着,莺鸟纷飞,树影摇曳,溪水流淌,林木间的清风拂过,好像恋人,轻柔的触碰脸颊,双脚自草地上踏出浅浅的痕迹,不知道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