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接到盛家报案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这种家务事,哪怕是闹出了人命,从来只有娘家人察觉到端倪之后闹上衙门,从来没有说娘家人还不知道消息时,夫家自己上报官府的!
尽管报案的老方明确告诉他们,这是盛老太爷要大义灭亲,但老方离开后,衙门的人聚集到一起商议,却一致怀疑到了盛兰辞头上:“虎毒不食子!盛老太爷再铁骨铮铮,怎么可能不给亲生儿子活路走?恐怕是盛大老爷嫌兄弟这些年来成天拈花惹草,不做正事,借这个机会唆使盛老太爷把这弟弟解决掉,免得他继续糟蹋盛家的家产吧?”
当然也有人替盛兰辞说话:“盛大老爷可不是小气的人,就凭盛家老太爷对大房的偏疼,他要是容不下兄弟,盛二老爷还能快活至今?倒是盛老太爷的为人,恐怕确实是容不下这样的事情的。诸位难道忘记了?前些日子盛老太爷寿辰上,盛家三房的七小姐,还当众说盛二老爷因为外室闹上门的事情,被盛老太爷好一顿暴打!”
“爹打儿子天经地义!”但大部分人还是摇头,“谁家小子没挨过亲爹的棍棒?然而有几个当爹的舍得送儿子去死?倒是兄弟,尤其是不同母的兄弟,方有狠下这个心得可能!”
衙门的窃窃私语,此刻的盛家自然不知道。
自从盛老太爷决定报官后,整个盛家就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先是明老夫人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厥,跟着是盛惟娆见终于如愿以偿,感激的朝祖父又磕了个头之后也放心的晕了过去!
这两位一躺,府里年长些的女眷全部被绊住了:冯氏跟肖氏得给婆婆侍疾;盛惟乔跟公孙应姜得去陪盛惟娆!
男子们也不轻松,因为看盛老太爷做出决定后的神色,就算他没有当场倒下去,估计接下来少不得也要病上一场!
在盛兰辞没回府前,三老爷盛兰梓已经也做好了侍疾的心里准备。
何况白氏的亲生骨肉还有个才十岁的五公子盛惟行——尽管盛惟行被下人看着,没能跑到禁雪堂来跟姐姐一块给生母讨公道,然而他那边的安抚也不能忘记的。
“照顾的事情自有下人去做,你们只要盯着底下人不懈怠就好。”冯氏作为长媳,平时就担负着料理合府内务的重任,忽然摊上这么件事情,简直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抽出点空叮嘱女儿,“关键是等娆儿醒了之后,别叫她再说傻话做傻事!”
——虽然盛惟娆明说了只要能给白氏伸冤,她根本不在乎豁出性命。
但冯氏却是不想看到这个命途多舛的侄女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此刻给女儿交代了句,想到一事,又皱起眉,将两个女孩儿拉到无人的角落里,压低了嗓子道,“虽然你二婶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都只是猜测,总要等衙门里查清楚了才作数。但她到底是在二房出的事,不管是为了避免娆儿触景伤情,还是为防万一,依我看还是别让她回她住的花非楼了,还是接到朱嬴小筑去,跟乖囡你一块住些日子吧!反正你那儿也有空置的屋子,收拾下也是很快的!”
说到这里看向公孙应姜,声音更低,“乖囡是个没城府的,她们姐妹合住的这段日子,却要劳烦应姜你多多操心了!”
毕竟冯氏嘴上说着“得等衙门查清楚了才能作数”,但实际上她也认定白氏是被谋害的,而谋害白氏的人就是盛兰斯——此刻托付公孙应姜,不问可知是两重意思:第一是让公孙应姜防着点谋害了白氏的人,免得盛兰斯或盛兰斯指使的下人知道是盛惟娆的坚持,才让盛老太爷下定决心,不顾老妻阻挠报官,会继续谋害盛惟娆以泄愤;
第二却是盛兰辞同意公孙应姜进入盛家的原因:看好了盛惟娆,别叫这个满心仇恨的女孩儿把盛惟乔给坑了!
公孙应姜心里有数,郑重颔首:“祖母放心,我会看好了姑姑的!”
冯氏这才摸了摸盛惟乔的鬓发,匆匆而去。
盛惟乔脸色阴郁的带着公孙应姜到了二房——其实之前盛惟娆晕倒后,她是想陪着堂妹立刻回二房的,但因为冯氏想嘱咐她几句,只安排细泉带人抬盛惟娆回二房,自己跟肖氏去安置了明老夫人,才抽空出来给女儿说话。
这么一耽搁,盛惟乔姑侄赶到花非楼时,内外都被细泉清过场,静悄悄的了。
绿锦上前轻轻叩了叩门,门立刻就开了。
开门的是原来服侍白氏的大丫鬟宝妆——盛惟娆的下人都在流落海上的过程里死伤殆尽了,回来之后,白氏心疼女儿,据说特特拨了自己的得力膀臂给女儿,所以现在看到宝妆在这儿,盛惟乔也不惊讶——宝妆神情憔悴,一双清水眼显然是才狠哭过,红通通的微肿着。
门开后,见是盛惟乔姑侄来了,忙屈膝行礼:“二小姐!”
又朝后面的公孙应姜福了福,“孙小姐!”
盛惟乔道了免礼,小声问:“娆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这些日子本来就虚得很!”宝妆一听,顿时又要哭了,她慌乱的扭过头擦泪,哽咽道,“方才强撑着去了禁雪堂,把额头磕成那样,想也伤的厉害!这会子人还没醒,细泉姑姑亲自去着人找大夫了。不过大夫来了府里,总要先去看老夫人那边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这儿?”
盛惟乔脸色沉重道:“娘说二婶才去,怕娆妹妹住这里触景伤情,不宜病体,所以让我接娆妹妹去朱嬴小筑住些日子。趁现在大夫还没来,你们赶紧给娆妹妹收拾收拾,做好搬去我那的准备吧!”
宝妆闻言怔了怔,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抹隐秘的欢喜:她刚才虽然没胆子跟去禁雪堂,但盛惟娆在禁雪堂做了说了些什么,这会恐怕整个府里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