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不必宣于冯氏继续说了——盛兰辞为人精明,能得他重用的都不是庸才,更不要讲是贴身小厮了,哪怕年纪不大,却肯定是懂事机灵的。
本来奴仆在酒席上就不可能跟主人一起坐下来吃喝,那小厮即使抽空去下人吃饭的地方扒上几箸垫肚子,断不可能吃酒醉酒的。
如此他清醒着,盛兰辞纵然醉倒之后被留宿,也肯定是自己的小厮服侍他安置,而且给他陪夜。
这种情况下,那官员借种之举,瞒得过盛兰辞,却不可能瞒得过小厮!
当然他可以买通小厮,不过且不说以盛兰辞挑小厮的眼光,那小厮是否会背叛主人,单说借种这么大的秘密……谁会贸然信任一个头次照面的下人能保守秘密?
还有种可能就是在小厮吃的饭菜里做手脚,让小厮也跟盛兰辞一样睡的人事不知。
不过盛惟乔知道这种可能性也不高,因为像他们这种出身富家的人,出门在外都会带侍卫,子弟自己也会练上几手,遇见人多的匪徒,还能求助当地官府——也就是说,他们出门,是不怕光明正大的麻烦的——他们怕的是着了暗手。
比如说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被一包蒙汗药放倒一个队伍,然后任人宰割,死了都没人知道,家里人想报仇都不知道找谁去?所以作为富家下仆,尤其是会陪同主人出远门的心腹下仆,辨认迷药、陷阱、机关,都是必备技能!
以盛兰辞的为人,想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疏忽,冒着变成黑店包子馅的风险出门。
是以盛兰辞的小厮,肯定不是那么好药倒的——盛惟乔脸色变幻片刻,最终定格为惨白:“也许是小厮太累了呢?毕竟外地的生意,竟要爹爹亲自赶去处置,显然非常要紧。那么爹爹路上肯定是不会好好休息的,跟着爹爹的人,那就更劳累了!到了那儿之后,又要马不停蹄的处置事情,跟着就是应邀赴宴,这么一番忙碌下来,即使那小厮是个忠心的,也难免吃不消,十有八.九在宴散之后倒头就睡,所以没能顾得上爹爹被人算计!”
宣于冯氏叹道:“好孩子,难为你给你爹爹想出这个解释来!但,姨母给你透个底:为什么姨母一听你说的这个经过,就说它是个故事?”
盛惟乔本能的感到不妙,原本惨白的脸色,越发没了血色——但这并不能阻止宣于冯氏给外甥女展示现实的残酷,“因为算算你那哥哥的年纪,他被怀上的时候,你爹他,绝对绝对没有离开过南风郡半步!”
宣于冯氏语气冰冷,“这点姨母可以给你打包票:因为那段时间,正是盛家向冯家提亲、冯家上下,包括已经嫁来宣于家的姨母我,成天商议要不要答应这门亲事的时候!”
她嘿然道,“要知道,当时因为有你姨母我遇人不淑的教训,冯家上下,包括姨母我,那是实实在在的把盛家上下八辈子都查了个底朝天——甚至专门派人赶到长安打听你爹在长安时候的风评!”
“而那段时间你爹的动静,我们比盛老太爷都关心!”
“当然为了防止惹你爹生厌,万一亲事成了之后牵累你娘,我们不可能天天派人盯住他的一举一动。”
“但他那段时间有没有离开过南风郡,这点我们却肯定可以确定的——绝对没有!”
宣于冯氏眸寒如冰:“所以,你爹跟你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他临时编来博取你对你那哥哥的同情、让你不再排斥他罢了!”
盛惟乔只觉得腿脚发软!
索性她身后就是座位——跌坐回席上后,她哆哆嗦嗦了半晌,才在宣于冯氏似严厉似怜悯的注视下,仓皇出声:“那有没有可能,他……他不是我爹的血脉,只不过由于某些原因,爹爹把他认回盛家?”
宣于冯氏知道外甥女这么问,显然是宁可接受盛睡鹤与盛家毫无血缘,也不愿意相信盛兰辞这个亲爹会骗自己,不过宣于冯氏不是冯氏,她一直认为惯子如杀子——尽管此刻看着盛惟乔的目光怜意满满,却仍旧毫不迟疑的摇头:“我想不出来你爹把非亲非故之人认做亲子的理由?”
“人生在世,无非名利二字,此外就是良心。”
“名与利,你爹都不缺。”
“至于良心……据我对你爹的了解,他就算欠下了什么人情,也断不至于欠到需要用大半个盛家来偿还的地步!”
“所以除非他忽然昏了头,掺合到他不该掺合的事情里去,否则,那盛睡鹤十有八.九是你的异母兄长!”
室中沉默了好一会,见外甥女愣在那儿神情茫然,宣于冯氏叹了口气,提醒道,“这样的话,你最好趁着今儿个荷花宴,给你那哥哥物色个合适的嫂子,务必让他尽早成亲才是!”
盛惟乔魂不守舍的反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