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钟方向飞来一颗子弹,从男人的后脑射入,从额前穿出。男人邪恶的笑声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倒在了夏时的面前。
伴随着女孩儿惊恐的尖叫声,夏时难以置信地朝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
朦胧的夜色中,一名身材挺拔的陌生男子缓缓地向他走来。此人并不是他的战友,穿着跟敌人类似的服饰,手持狙击步枪,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救他的人。
叛徒?
夏时忽然间想起了那两名歹徒之间的对话,难道他们所说的“恶魔”指的就是这个男人吗?可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同伙?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呢?
女孩儿显然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同时也惧怕着这个缓缓向他们走来的陌生人。她紧跑了几步,蹲在受伤的夏时身旁,一边哭一边摇晃着夏时的胳膊说:“警察叔叔,你不要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夏时失血太多,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尽管他很想努力爬起来,带女孩儿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他用仅存的力气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脸颊,气若游丝地说道:“别担心,露露,你一定的会得救的……”
“不嘛,我要你陪着我!”女孩儿以为夏时快要死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陌生男子已经在夏时的身边蹲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狙击步枪,二话不说,解开皮带开始给夏时止血。
女孩儿不知道陌生男子在做什么,以为他要伤害夏时,哭声变得更加凄惨。就在这时,陌生男子将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说:“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我也是警察……”
五天后,顾淞终于在昆明的医院见到了“失联已久”的夏时。经过及时的抢救和治疗,夏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目前要做的就是在医院里安心养伤。
关于那天晚上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夏时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救了。他的记忆中有一个十分模糊的身影。他记不得那个人的长相和声音,甚至不曾和对方说过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谢谢”,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个人是他们的伙伴。
天气晴好,病房里洒满了和煦的阳光。夏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不耐烦地听顾淞在耳边发着牢骚,却无力再与其争辩。埋怨、挖苦、调侃、说教……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没有抛下这个冤家一般的搭档,没有在说完那句“我会活着回来的”就死翘翘。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腿伤永远都无法痊愈,今后走路的时候会变成一个跛子,被顾淞嘲笑,但他并不后悔自己付出的一切。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做出同样的决定。这不是愚蠢,不是固执,而是身份赋予他的职责和使命。成为一名警察,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相信那些自愿投身于这一行业的兄弟姐妹们也是一样。
其实接下来的这个故事,夏时是在快要出院的时候才听那个叫肖晋的人讲起,但是为了情节的连贯性,在这里提前揭开一些谜题也无妨。
1988年,肖晋出生在云南边陲地区一个偏远闭塞的小山村里。从他拥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是以制毒、贩毒为生。当然,他的家人也不例外。
常年生存在那样的环境下,一部分村民不可避免地染上了毒瘾。肖晋的母亲就是因为吸食海洛因过量引起呼吸中枢抑制而死的。那一年,肖晋才5岁,懵懂无知的年纪却已经对毒品感到深恶痛绝。
渐渐长大以后,肖晋对毒品的认识越来越深刻,不知不觉竟萌生出了想要当警察的念头。有一次在家吃饭,他半开玩笑地对父亲说:“如果我是警察,我会把村子里的大人全都抓起来,让他们的孩子远离那些可怕的毒品。”
于是父亲反问他:“如果你是警察,你会连我也一起抓走吗?”
肖晋沉默了,看着面前这个靠贩卖毒品养活家人,供他念书的男人,想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地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难道母亲的死还没有让你醒悟吗?”
父亲深吸了一口烟,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他没有回应肖晋的质问,只是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孩子,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在村子里乱说,你会给我们惹上麻烦的。”
肖晋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当然不会把这个危险的想法告诉村里的那些毒贩子,但该来的麻烦还是在几年后悄然来临了。
那天是星期三,肖晋像往常一样在村里的学校上课。年近六旬的女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着一篇优美的散文诗,同学们听得似懂非懂,却无一不被文章里优美的语句所陶醉。
突然,毫无征兆的枪声破坏了这一美好的时刻。女老师立刻停止朗读,冲出教室去查看情况。孩子们也一哄而起,挤在教室门口好奇地向外张望着。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枪声就像放鞭炮一样在村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让人有种身处战场的感觉。
肖晋知道村子里出事了。他担心父亲和生病卧床的爷爷,不顾女老师的阻止,挤出教室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只是片刻的工夫,村子里已是一片狼藉的景象。不甘认命的毒贩子们与缉毒警察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火拼。大多数人被抓了起来,少数几个人暂时逃出了村子,但等待他们的命运早已成为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