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云中鹤上了马车,各自在一边坐下后,我才略为清醒,盯着云中鹤道:“眼下,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解释解释?”
云中鹤就坐在我身前不远处,此时是夜晚,车内没有点灯,更加漆黑一片,我只能在黑暗里隐约瞧见他端正俊秀的脸的轮廓以及挂着可亲笑容的嘴唇的弧度。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这个看起来十分和气亲切的男子,竟然有那样可怕的威势。
他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偏修长而非健壮,可见识过几次后,我再也不认为这人软弱无力,相反,他连指尖发梢都是无比的强大。
他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逼得君北宇让步,并不是他的言语有多么厉害,而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基于他本身而发。他本身就是强横无比的实力保障,不管是智略还是武力,都有令人胆寒的成分在其中。
听了我的问话,云中鹤很随意地笑了笑,与刚才在君北宇府邸充满魄力的笑容又大不相同。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一时语塞,我想知道的太多了,云中鹤摆出这么一副随便问的架势,我反而一下子不知该问什么好。
梳理了一下乱如麻的思绪,我决定问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道:“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从头说,详细说,越细越好。”
黑暗中,我看见云中鹤的笑容仿佛模糊了一下,但很快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一切都还是原样。接着,我听到云中鹤低缓的声音,那声音沿着缓缓流逝的光阴逆流而上,仿佛让旧日的时光渐渐浮到表层,翻越无数如山峦般起伏的思绪,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我并不知道的时光里……
我静静地听着,在马车中,伴着微微的颠簸,黑暗中马车车厢木材的香味和从云中鹤身上传来的药味混合起来,慵懒轻缓地浮游不定。
那是一个听起来并不怎么出奇的故事:二十年前,或是十**年前,总之时间已不太确定,一对孤独相伴的父子,来到了曜目国定居。自然,这不是一对普通的父子。可这父亲的才能,连做儿子的是很佩服的。
过了没多久,这对父子居住的地方,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不速之客送来了两个男孩,请那个父亲代为教导,只不过有一男孩没过多久便被带走了,只留下另一名男孩儿,与儿子一同长大。
那父亲将自己的学识毫无保留地教给那个男孩,对其的教导甚至比对自己的儿子更严格,更用心。那为师兄的儿子是有些妒忌的,但他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偶尔妒忌一下便又恢复如常。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一对师兄弟渐渐长大,他们年岁本来就相差不多,又是师从一人,一起长大,彼此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伙伴,却也是最留意的对手。人总是有比较之心的,这对师兄弟所学重合不少,因此便不时地以其中一项较量,各有胜负,并逐渐形成一个习惯,那便是凡是有什么事要对方去做,便先比一次胜负,败者答应胜者在能力范围内的一件事。这个不曾约定过的默契直到现在都还存在着。
只是好景不长……
云中鹤顿了顿,忽而轻柔地微笑道:“其实好景已经很长,可是我每每回想,总是觉得不够长似的。后来,那个师弟与他的师父和师兄发生了一些争执,彼此不欢而散,那师弟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做了他该做的事。而那师兄和他的父亲则离开了曜目国,前往荆州定居。又过了几年,那父亲死了,只留下那师兄一个人,独自打着守孝的名义在荆州城外做那世外闲人。”他说这话时,语调极为柔缓,虽然他双眼为锦带所蒙,可是我相信,倘若他眼睛完好,目中的光芒必定满是温柔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