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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家境不好,父亲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自我有记忆起,父亲就老是说:“我这一辈子就亏在没有上进的门路,想我读这么多圣贤书,却如游龙困浅水,只会遭虾戏。”
父亲很郁郁,他去世得也早,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就开始满头白发,还不到最后,已经心脉衰竭,药石无灵。
母亲是个绣娘,她没有读过甚么书,却将父亲留下的书本都当作宝贝一样留存,直到我识字,她才将这些书本交与我,那模样,就似交代了祖传的价值连城的宝贝。
所幸,我书读得很好,我十一岁中秀才,得了案首。等到我要去乡试的时候,母亲带着我走了六十里的路,我们从不亮就出门,走到日暮,再走到月升。
母亲很疲惫,但她却担忧我疲惫,她拿出一钱碎银子,我生平第一次住了客栈。
客栈并不奢华,母亲却睡了一个好觉,父亲去后,家里的家私器物再也没有换过,包括床。母亲的床是用白木那种杂木所制,这种软木头,夏日里逗苍蝇蚊虫,冬日里则发出枯木般脆脆的响声。有好几次,我都想劝母亲换了那张床,可话到嘴边,母亲又已经开始修修整整。我知道,她是不会换了那张床的,就如她不会忘了父亲一样。
那一年,我十五岁。
我的学业无疑是顺利的,我中了乡试,十五岁,得了个解元。
我高兴得很,我以为我是咱们大殷朝开科以来最年轻的举人,后来,有人同我说,不是的。
我没有问那个更年轻得了解元的是谁,因为我其实不信,我知道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的聪慧,我更知道,我的努力。
我从不闻鸡起舞,因为在鸡鸣之前,我已经起来了。我也不映雪读书,因为我整夜整夜的,灯火就未曾熄灭过。母亲替人针织纺线所得来的钱,全部都费在了我的笔墨上,还有那夜夜燃起的灯火。
又三年过去,我去考会试。我落榜了。
别说挤进一甲二甲,就连三甲的同进士,我都没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