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应该是从这里开始的。
按照目前已知线索整理下来,先是从昶景这个孩子开始。
昶景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孩子,他天生就有一条腿残废,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病故,他跟着在宋国大夫栾珣府上做马夫的父亲生活,所以结识了栾珣的幼子栾莽,他和栾莽成了好朋友。直到昶景的父亲在一次驯马的意外中丧生,昶景不能再待在栾珣大人的府上,便由他年迈的奶奶接了回去。
除了奶奶之外,昶景还有一个亲人,是她母亲的姐姐,他的姨母。不过这个姨母是个寡妇,独自带着两个孩子,所以性情难免会吝啬一些,昶景的奶奶认为自己年老,可能不多时便会过世,担心昶景那时候便会真的孤身一人,所以特别带昶景去找了他的姨母,想要走动一下。昶景的姨母则因为担心昶景来找自己,是为了想要索取她一部分的财产,就将昶景和他奶奶赶了出去。
大概就是在这同时,城东,捍余家中,捍余为了救被困在树上的孩子们,自己从树上摔落下来,断了腿,拒绝乡亲的帮助,结果导致断裂的地方恶化,出现残疾。捍余的母亲在他父亲死后,因为心理出现极大的落差,一再对捍余的妻子进行刁难,导致了捍余的妻子和其腹中孩子的惨死。捍余虽然怨恨他的母亲,但也未违孝道,将妻子和孩子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依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自己的母亲。
之后,陈国进犯,此城危在旦夕,城中百姓纷纷外逃。栾珣大人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幼子栾莽逃亡其夫人的娘家,昶景的姨母带着自己的孩子外逃,捍余带着自己的母亲外逃,昶景跟着自己的奶奶外逃,结果路上年迈的奶奶因故......等到战事平息之后,原本生活在城里的百姓才返回原本的住处,栾珣大人一家回到城里之后,栾莽因为担心幼时玩伴的安危,所以派出家人四下寻找,打听昶景的消息。昶景的姨母这时候也带着孩子们回来了。而捍余则是带着病重的母亲回到了家里。
在逃亡时失去了奶奶的昶景,经过了漫长的流浪,也回到了这里。他没有去处,当时能想到也只有去找栾莽,可是城里这个时候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孤儿太多了,官府开始将所有健全的孤儿收留起来,以备打仗的时候,因战死而不足的军队。昶景去找栾莽,却被官府的下人当做了想要混在一群健全孤儿里,混口饭吃的孩子,被赶了出来。无路可走之际,昶景只能去找同在城里的姨母救命。可是昶景的这位姨母,因为得知抚养他的奶奶死了,更加担心昶景回来,是想要抢夺自己占有的昶景母亲的那一份财产,绞尽脑汁想了个办法,她打听到城东的屠户捍余想要找个徒弟,便托人说情,让捍余将昶景收下。捍余既然是个极富爱心的人,他自己因为救助孩子结果落得残疾,更加能体会到生来就残疾的昶景心里的苦,所以将昶景留下,昶景的姨母也就暂时松了口气。
据苕老伯说,捍余的母亲病了一年多,才死去。所以捍余将昶景收做徒弟的时候,捍余病重的母亲还活着,昶景作为学徒,他不仅事事要跟着捍余,学习捍余宰杀牲畜的手法,学习捍余处事的办法,还要处处给捍余打下手,并且帮助他一起料理家里的事。捍余的母亲是个能逼得儿媳妇遇难的狠角色,而加上这时她病重,对突然出现在家里的昶景自然百般刁难。这才是昶景当时最难熬的一件事,可面对母亲对昶景的刁难,捍余只能尽量帮劝着昶景,不至于让他的日子太难过......
“怎么了?”祭煜见我突然停下,神色凝重,便小心问道。
“差......差一点。”我仔细想着每一个细节,好像,“如果说,是捍余病重的母亲折磨昶景,导致昶景被饿死,似乎说不通。昶景到底为什么会饿死,这一点上我认为还有别的事发生。”
“别的事?”祭煜想了一下,“你认为,逼死昶景,或者说逼得昶景被饿死的人,并不是捍余的母亲?”
“对,”我说,“捍余的母亲当时病重,苕老伯也说了,捍余的母亲是在战事结束后,他们回到这里以后一年多的时间病逝的,算下来,昶景失踪是在两年前,那个时候,捍余的母亲至少也病了快一年,一个将死的老妇,就算她性子再恶劣,对昶景的行为再挑剔一些,再苛刻一些......可她当时的情况并不客观,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捍余的母亲当时病在床上,她根本下不了床。”
祭煜点了点头,“虽不确定是什么病,但是根据那苕老伯的话来判断,捍余的母亲是在逃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染上了重病,所以她是在逃难时患病的可能性很高。而当时城里的难民外逃,最有可能染上的病,是痨病,而且当时同样从城里逃出去的,昶景的奶奶,也是在逃亡的时候过世的。她们都是从这城里向外逃的人,所以,有理由相信,外逃的时候环境恶劣,痨病在难民之间传染开来,一些体弱的人染上了此病。昶景的奶奶加上年迈的弱势,所以在逃亡的路上病重过世,而捍余的母亲身体较为好一些,死撑撑到了捍余把她带回来,之后捍余向邻里乡亲借钱,一直在为他的母亲抓药治病,所以捍余的母亲拖延到一年多,但最终因为此病无救而病故了。所以,你的猜测完全合理,捍余的母亲当时病重,已经难以下床行动了。”
“对,捍余的母亲既然已经没办法自由活动,她凭何能逼得昶景能到饿死的地步呢?”如果昶景的压力来源是捍余的母亲,大可以躲在捍余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吃些东西,不至于被活活饿死啊。“捍余家里虽不富裕,而且因为他母亲的病,借了很多钱来治疗,但捍余本身是靠做屠户为生的,日子也不至于会饿死。”
祭煜沉默不言,同样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城东,城西......城西?!”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来,“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