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放下随身的药箱,挽起袖子笑道:“将军不必多礼,自老将军时我便随军行医,这么些年,人也老了,腿脚不便,还能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自当效力。”
原来是随军的军医?不过自己只是风寒而已,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请老大夫来么。但看这老者慈眉善目,许含珠也不自觉轻松了许多,点了点头,很是乖巧。
素月关了门,又给姜大夫添了茶,在旁侍候。
这姜大夫先是仔仔细细的看了许含珠的面色,又询问了素月夫人近来的饮食起居,这才从药箱中拿出一个腕枕,放在桌上。自己却不慌切脉,而是端着茶杯捂手片刻,这才搭上许含珠的手腕,笑道:“人老了,手发凉,可不能凉着夫人的手腕啊。”
战霆在旁坐着,会心笑道:“果然还是姜大夫心细,金陵城中就数您医者仁心,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姜大夫听了赞美之话很是受用,空闲的一手摆了摆,捋上了胡子,不免有几分欣喜。
反倒是许含珠心里腹诽,自己这夫君真会说话,老人家也是好骗啊,三两句就被人诓着颠簸的下山来了,来诊自己的小风寒,真是大材小用了啊。
这切脉是个功夫,姜大夫手下或轻或重,片刻后,又示意许含珠换了另一只手,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收了手,却是长叹了口气,面色倒不如刚才轻松了。
“侯爷,夫人不可再劳心劳力了啊。内里不足,且阴阳两虚,若要细细补足,着实不易。春日阳气发生,夫人却还手掌寒凉,又感染风寒,是该好好调理。”
这姜大夫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从病情分析到日常注意事宜足足耗了一炷香的时间,这边许含珠都开始打哈欠,昏昏欲睡。她从现代而来,实在不怎么在意这中医的调理之道,只是觉得感冒没有西药冲剂,能让她一包药灌下去好好睡一觉发汗这样简单的法子,着实麻烦。
可与之相反,战霆却是越听越揪心。他这个小妻子平日里有用不完的精力,时不常就弄得情况鸡飞狗跳,数日前将梁钦打的哭爹喊年也让他吃惊。只是没成想,一个风寒却诊出如此多的问题。她的身体远远不比看上去健康,依姜大夫所言,如若不好好养护,怕是有碍寿数。思及此,心里骤然紧缩,自己指尖先凉了一半,他不免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想她劳心劳力的要布置好院子,若是看不到那些花草繁茂的样子该如何?新植的胡桃树也是她贪嘴,想在秋天做琥珀核桃的小吃,若是没等核桃结果,她便卧病窗前,谁又有心思做那些点心呢?
平日里镇定的长宁侯也有今日慌乱的体验,心里的急切都毫无遮掩的从眼中流露,姜大夫宽慰道:“将军莫慌,这虚弱之症并非危在旦夕的凶猛之症,只要好生调养,倒也能年岁无虞。只是要辛苦夫人注意许多,不能入过去版随意了。”
战霆点头应道:“这是自然。我必定看好她,姜大夫放心。”
姜大夫取来笔墨开方子,心里感叹。他初见战霆时,他不过襁褓,转眼已成了威震北境的长宁侯,这体贴的模样,倒是继承了老侯爷一脉,疼人的紧啊,如此甚好。这是这夫人的脾气古怪了些,似乎与常人有异?
方子开好后,素月接过收好,又与战霆一道送姜大夫至门口。战霆吩咐她在屋里伺候夫人,这才带着姜大夫往外去了。
等着老者一走,许含珠立马没了正行,一步三晃的躺倒床上去了。素月也不打趣了,反倒贴心的替她脱了鞋子,盖过棉被。本想着偷懒一躺,没想到还就真的睡了过去。
屋外,战霆送姜大夫出府。姜大夫到底没有忍住,询问道:“将军,老朽失礼了,方才看夫人,似乎,似乎与常人有异。不知......”
战霆步履一顿,站定答道:“瞒不过姜大夫,夫人的确受过惊吓因此神志异于常人,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平日里就是爱闹了些。”
他说这话时,前半段神色忧虑,后半段却唇角含笑,仿佛这不是什么头疼的问题。姜大夫见状也心领神会,也就不多置喙,只是又嘱咐道:“将军与夫人实在情深,只是夫人还要好生安养才是。这方子且先用着,七日后再来看过细细调整。”
“那就麻烦姜大夫了。”战霆从袖中掏出诊金,直看人上了轿子,方才回去。
路过回廊正碰见府中新招来照看花草的下人,便有细细吩咐了一番,自己住的院子里新植的核桃树要小心照看,务必要长的枝繁叶茂,这才大步流星的回去了。
三月春光盈盈,正透过窗棂片片洒落。床上纱幔未放,正叫人好好瞧去了床上人儿恬静的睡颜。战霆悄悄进屋,踱步到窗前,看她眉头舒展,却偏偏被一缕日光扰了清梦,便拿过椅子,坐在了床前。等自己反应过来做了怎样的举动,却已然成了人形的屏风。
他这二十几年,何曾,何曾这么安然呢?
床上的人儿依旧好眠,全然不知,床前的人盯着她眼角眉梢,看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