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如此之快便明白了其中关窍,瞬间有些无措,但又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道:“人有终时,无非早晚。”
这话一出,所有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原来是西羌王时日不久,而继位空悬。此时若不争一争,那就真是再无退路了。所以赫连珏才铤而走险,硬是派了个刺客,想借自己的性命建功立威。
那问题又来了,谁给赫连珏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如果真是要铁了心用自己的脑袋做皇位的敲门砖,至少也该周密计划,而不是派一个自己都脸熟的“旧人”来。这样一看,简直可笑。就算如赫连蓉所说,赫连珏手下可用之人少之又少,也不至于可怜到如此地步。这哪里是刺杀,分明是打脸。
“长宁侯,你要问的也问完了,人在哪里?”
战霆心里仍然有疑,他看了俞亮一眼,随即笑道:“赫连公主不必着急,我这就让人带阿图斯过来。”
俞亮得了战霆的示意,一抖披风躬身行礼,随即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余安上前对赫连蓉道:“公主稍等片刻,不妨品茶歇息。”他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声音也不似边关莽汉般粗哑,反倒有种涓涓细流的温润,饶是赫连蓉泼辣,也被他三言两语安抚下来。
随后,他又俯身在战霆耳边提醒道:“将军,据说西羌二皇子也有所动作,而且,人就在金陵城内。可是跟此事有关呢?”
对了,这二人是一前一后入的城。赫连蓉与阿图斯么,那是郎无情妾有意,虽然两人地位犹如云泥之别,也架不住这特立独行的西羌公主爱慕一个少时成名的有妇之夫。这份爱慕有多深呢?深到她可以将西羌皇室秘辛对邻国将军全盘托出,甚至在说之前她都不知自己想要的人是否真的还存活于世。好,这可以理解。
但二皇子赫连晟,他又来干什么呢?总不是来游山玩水郊游踏青的吧。何况他的父王还缠绵病榻时日无多,即便他此刻不守在床前尽孝,也该在自己府邸未雨绸缪才对。为何偏偏来了金陵城?
一个令人森寒的猜测从心底破土发芽,继而抽枝生长。如果,这主意根本就不是大皇子自己本人的意愿,而是二皇子推波助澜的结果呢?自古以来,皇子之间的争斗是不分国境不分时代的。从未有过哪个王朝哪个帝王是不牺牲兄弟性命而坐稳皇位的。
如果赫连珏做了蠢事,而被英明神武的弟弟抓了尾巴,以此反扳一局也不是不无可能。但关键是,赫连晟到底如何筹谋,还需要亲自潜入金陵城呢?
思忖间,俞亮已经带了人来。
这些日子被关起来的人日渐消瘦,被麻布袋似得裹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军中的杂役。露出的眼睛虽然透出疲惫,却不至黯淡,甚至在看到座上一人时瞬间亮了起来,旋即如流星滑落般归于沉寂。
怎么会是公主!怎么会是公主?一个接一个的疑问犹如投石入湖,前声未消后音又起,在心中敲出一阵涟漪。
赫连蓉听到身后动静,竟然硬是喝完杯中的茶才缓缓放下茶杯“轻巧”的回望了一眼,仿佛刚才着急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视线碰撞的瞬间无声又似有声。阿图斯张嘴欲说什么,或许只是一句尊称,却被赫连蓉劈头盖脸一巴掌打翻在地。
“我西羌何时出了偷鸡摸狗的小人,真是让人笑话。我那哥哥不长脑子,你们跟在身边也全瞎了不是!”
赫连蓉这一巴掌已经够狠,这一连串喷出来简直就是让阿图斯连话也说不得。他尴尬的愣了片刻,望向座上的战霆。这人只是静静坐着便是神兵之姿大将之风,与自己交手之时更是神勇无匹,放眼北境,五国之中,实在少有劲敌。
说到底,自己从一开始踏进金陵城便是输局。还是最不光彩的一种输法。但为人臣子,谁不是盘上的一颗落子,又有什么好分辨的。
战霆起身,挥手让俞亮解开了阿图斯手上的绳子,对赫连蓉道:“人便交给赫连公主了,战某也只当这是一个误会。日后阿图斯想要与我切磋,只管下个帖子,我麓山大营的正门宽阔,就是横着刀进来也可。”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长宁侯了。”赫连蓉说完,便要披上衣裳带人出去。她想了一想,又上前一步,与战霆不过一步之遥,想要依照西羌贵族行拜别礼。这拜别礼是要与拜别之人一步之隔,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肩上,躬身即可。
谁知,或许是赫连蓉见到了阿图斯,心情过于激动,竟然脚下绊了自己,就直冲战霆倒去,出于礼节避免堂堂公主摔个狗|吃|屎,战霆伸手扶了一把,还没等公主站稳,这营帐门帘却被挑开了。
一出英雄扶美被看了个干净。
许含珠觉得自己端着药碗的手抖了起来,怎么都有点想掀翻盘子的意思。她冲那个身段妖娆的美女子望去,正与这女子打了个照面。
泥煤,这女子果然比自己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