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麓山军营,议事帐中灯火早早点起来。
中央巨大的沙盘尽数呈现出北境的地形地貌,以及边境接壤的各国关隘。
今早紧急来报,东北方向有胡突人的一小股轻骑兵行动异常。胡突是接壤的五国中最小的国家,物资匮乏。但胡突人骁勇,竟连女子也有上战场的习俗。每逢冬春总要来骚扰北境,抢夺马匹粮草。
站在大帐中央的人绷紧下颚,脸部线条棱角分明。他身着藏青军服,身披玄色大氅,黑发用一根银色发带束在侧颈,脖颈是蜜色的肌肤。
如雕琢般的五官深邃俊逸,此刻一双眸子锐利的盯着沙盘中的某处,撑在桌上的手拿过旁边的一个小木旗,插在沙盘中的某处。
略微低沉的嗓音道:“今夜子时,在此处截杀胡突骑兵。我领头,沈云飞压阵,从轻骑营挑五十个人出来,要刀快的。”
薄唇开合,言辞极尽张扬霸气。
“是,将军。”
下令的人,正是长宁侯战霆!
帐外由远及近是大批人马的声音,一声马儿嘶叫,有人下了马就大大咧咧的喊道:“将军,那个京城的郡主来了!”
这满营帐的人才恍然大悟,今天是将军大喜的日子,那这个人怎么还来军营,不应该在府里准备着吗?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将军几乎是吃住在军营,一心扑在北境的大小事情上,这成亲的事,说起来也古怪,将军接旨后便在没有提过。
“将军,人到了,还是准备一下吧。”
说话的是战霆的军师,余安。
战霆眼神幽暗,冲他点了点头,对其余将士道:“诸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剩下的将领皆是震惊。这好歹是你成亲好吗,怎么说的跟吃饭一样呢。去去就回,那可是郡主啊,给皇上点面子成不成!
无视大家内心的集体咆哮,战霆和余安出了议事营帐,就迎上了送亲的金刀侍卫统领。
“侯爷为国操劳,连大婚之日都如此辛劳,末将惭愧。”
战霆脚下不停,对余安问道:“主营帐都准备好了么?”
“一切妥当,就等郡主来了。”
在马车里的许含珠听得真切,原来这个战霆早就预备好了,就是想在军营成亲,他是喜欢制服诱惑么……还是真的日理万机,可千万别过劳死啊!
马车行至主营帐外,没有锣鼓喜乐,许含珠就这么干巴巴的被扶着下车了。
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些繁琐的礼节,相反,她希望越简单越好。
素月扶着许含珠,看到这里与许侯府形成鲜明的对比,简直可以用一片荒凉来形容了,不免心中气恼,暗道:“好歹也是郡主,怎么连个迎亲的队伍都没有。”
帐中似乎还有些人,听到素月的话,反而笑道:“不知哪里来的郡主,还真把自己当正主了,不过是皇上塞过来的人。”
这声音,难道就是长宁侯?
刚才听过的粗狂声音也在一旁符合:“我们将军忙着处理军务,能抽空跟郡主拜堂就不错了。”
抽空拜堂?你丫怎么不抽空呼吸,抽空活着呢!
她听出来了,长宁侯这样“低调”迎亲分明就是在跟皇上互相试探。他不能有违皇命,因此答应娶自己。但他又不满皇上赐婚,因此就在这里当着送嫁侍卫统领的面,表达了对郡主的冷落。
但是,自己这暴脾气就是忍不了!
你说皇上随便塞给你一个人?不好意思,你错了。
是皇上塞给你一个傻了的人!
你不是要冷落我么,那我偏要闪亮登场,看你脸面往哪里放!
许含珠趁帐中无人说话的间隙,一把掀开了自己喜帕。依照刚才听到声音的方向,直直冲了过去。
她笑靥如花,琉璃眸子闪着细碎的光芒,张开双臂就抓住那人的手。
“夫君啊,啊?”
不对,这人身上没穿喜服啊。
再转眼,捞了自己一把没捞住的素月眼睛瞪得铜铃大,素心也是一样。曦春和拂冬早就跪了下来。
旁边一脸络腮胡的人掉了下巴,书生模样的人神色平淡,但是嘴角抽搐的频率明显加快。
最后,那个高大的男人,有如鹰隼般盯着自己,侧脸在烛火中更显深邃俊朗,只是眉目间藏不住霸气和威严,华贵凌然,浑然天成。许含珠瞧了几眼,竟然看的有些口干舌燥。
最关键的是,他的胸前戴了一朵丝绸制成的大红花。
他偏头看过自己,薄唇散发着凉意:“郡主?”
山崩地裂,人神交战,猛龙过江。
她认错夫君了!!!
“夫人能否放开末将?”被抓着的人小心开口。
许含珠松了手,立马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歪头,傻笑,咬指头。完美。
战霆看着眼前的小人儿竟然自己掀了盖头,还抓着他的副将叫夫君,此刻又懵懂的看着自己,莫非……
“皇帝不会是给将军塞了个傻郡主吧?”
呵呵,你答对了。
许含珠为了肯定粗犷声音的回答,碎步跑回素月的身后,歪着头指着胸口又红花的人道:“不认识,不认识。”
素心素月也诧异,难道这个长宁侯根本不知道郡主的情况?
金刀侍卫冷眼旁观,抱拳道:“侯爷,这迎亲可要拜过堂才算礼成,末将也好回去复命。”
战霆看躲在侍女后边的昭月郡主,若没记错,圣旨中提到,她是许侯府的嫡女,许含珠。一张小脸不过自己巴掌大,丹凤眉眼柳叶眉,琉璃般的瞳仁弥散着雾气,自己的脸要再冷一点,她会不会哭出来。看起来,她头上的凤冠很沉,不然为什么她一副喘不过气来来的样子。
皇帝真是有心了,塞给自己这样一个瓷娃娃,以此试探自己的忠诚。既然这样,他也不可顾府皇上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