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柳如夕的娘家大哥大嫂,和那天在河边与薛娘拌嘴的妇人。仨人一进门才看见后面跟着一个穿红衣裳的妇人,脸上扑着重重的腮红,装扮极为花哨,大约四十岁的年纪。
几个人进屋未曾寒暄一句,张口便是要给薛娘说亲。
柳如夕是新妇死了丈夫的,上无公婆可孝敬,下无孩子要侍养,照着规矩守寡一年就可改嫁。只因村里人嫌她晦气,都躲她远远的。柳如夕起先守满一年寡,还动过心思,可连愿意跟她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也就死了这条心,守着与丈夫的三天回忆,自个儿一个人过日子。
穿着红衣裳的王媒婆满脸堆笑,与薛娘说了说想娶她的人家。四十岁的鳏夫,俩孩子都已成亲,老婆子前年死的。
与薛娘拌嘴的妇人是程山家的,站在一边儿听他们说话也不避嫌,还插嘴道:“柳寡妇,你这可真是好福气。天大的好事儿落你头上了。”
薛娘知晓他们是惦记着把她嫁出去,好赚一笔彩礼钱。她皱眉道:“说亲,我一个寡妇你给我说哪门子亲?媒婆找生意,找到我门里面来,你是存心不想让我活了!”
薛娘这话说的严重,王媒婆连连挥手:“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按着规矩早就能嫁人了。知道你心好,重感情。这不,到了今天才敢来给你说亲。”
大哥夫妇附和着,倒真像是在为她好。
薛娘见他们利欲熏心,怕是开口撒泼都不一定管用。索性去门后面拿大扫帚,正要转身,就见季邱拖着比他高半个身子的扫帚,冲他们几人打过去。
小孩子没多大劲儿,扬起地上的浮土,呛得他们直咳嗽。薛娘冲季邱伸手,他连忙把扫帚递过去。薛娘趁着他们咳嗽的劲儿,挥着扫帚往身上打。
他们被打出门,站在门口骂薛娘六亲不认,不识好人心。
薛娘说:“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东西,青天白日的,竟想把我嫁给个老男人换彩礼钱,也不怕雷劈死你们。”
黄婶子听见动静连忙出来,从薛娘的话里知道原委,又见程山家的在一边儿幸灾乐祸,她走过去道:“程山家的,这儿有你啥事,要你在人家家里多嘴。你一个年轻媳妇,还要跟个男人进别人家,当心你男人知道了,把你给撕了。”
程山家的一听就急了:“你胡说啥!谁跟男人进屋了!”话音刚落就动手上前跟黄婶子厮打。
黄婶子哪里能容她,狠着手去揪头发,俩人打成一团。大哥夫妇和媒婆都傻了眼,她俩不相干的咋打起来了。
薛娘说:“你们要还不走,咱就去找村长说道说道,看看这事儿咋办。”
他们仨人一听这话都不禁有些心虚。这事儿他们做的不地道,哪里能放到明处说去。先前不避讳程山家的,也是瞧她是个能说的,想让帮着劝劝。哪想到这么不中用。
僵持了一会儿,他们仨人勉强找了个由头走了。
黄婶子留神着动静,见他们走了,就与程山家的散开。二人均是披头散发,衣襟歪七扭八。程山家的虽有点儿脾气,却是最怕人传闲话,只好心里不忿地走了。
薛娘赶紧上前去瞧,黄婶子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女人薅头发打架常有的事。薛娘让她进屋歇歇,她也不肯,说自己家这么近,哪儿还用去薛娘家。走之前嘱咐薛娘,再有难事儿招呼一声她就过来。
季邱一直板着小脸,薛娘怎么哄都不管用,他咬着牙道:“你甭管,他要是敢再来,我就打死他。”
薛娘听他这么说,心里甚是欣慰。到第二天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系统说季邱的好感度涨到了四十五。
吓得她差点从炕上掉下来。睁开眼就在屋里找季邱,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人没了踪影。披上衣服在院子里喊他,季邱在厨房里应声。
他正在烧火做饭,另一个灶上是烧好的洗脸水。
薛娘从未让他大早起的做过这些,一时忘了百分之四十五的事儿,讶异地道:“不在床上躺着睡觉,你这是做什么?”
季邱一脸理所当然:“还能做啥,我现在年纪小,可也是个男人,哪能一直让女人养着。我眼下挣不了钱,可总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去睡觉吧,待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薛娘面对他认真的神色,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学什么大人说话,老实给我趴床上睡觉去。”
季邱没反应,鼻子皱了皱,没理薛娘。估摸着粥快煮好了,蹲在灶洞前把火弄小。又准备去橱柜里拿碗,被薛娘拽住衣领子,面对面瞧着。
薛娘:“你发什么疯?”
季邱的眸子认真又坦诚,盯着薛娘瞧:“我没发疯。”忽而又一笑,歪着头,“从没听过因为干活儿,和想照顾人也会被叫做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