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嫣道:“你见过鬼勾魂么?确定是被勾了魂疯的?”
店家表情凝重:“那种疯,就像失了魂似的,问他是谁也不知,疯疯癫癫的,可不就是那志异怪书里说的被鬼勾了魂的症状。”
贺嫣道:“那些失魂人后来呢?”
店家道:“都死了……”
贺嫣道:“怎么死的?”
店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脸色惨白:“都是自杀死的。上吊的,投河的,跳井的,撞墙的,砍自己的,还有的……生生把自己抓死的……”
贺嫣皱眉:“都是自杀死的?拦不住么?家人里都不看着点?”
店家叹气:“谁肯让自家人死,是真的拦不住啊,就像有什么拉着他们非要去死一样,非要寻死的人根本看不住啊!”
杭澈脸色沉了沉,若有所思地和贺嫣对望一眼。
贺嫣深望了一眼杭澈,眸光转动,又问:“那些人都在什么时辰死的?”
店家一时被问住了:“倒没有注意是什么时候死的……您这么一问,似乎……”
这时小二提着酒也过来了,店家和小二合计一番,叹道:“好像都在夜里!”
贺嫣“哦”了一声,沉吟须臾,再问:“死的都是些什么人?我是想问,是那种比较厉害的人,还是平时没什么主见本事的人?”
店家和小二想了想道:“您这么一问……周家死的是好吃懒做的小儿子,陈家死的是受气的媳妇……似乎都是没什么主意的人。”
贺嫣又“哦”了一声,原先略显严肃的神情一收,反笑道:“其实吧,鬼和人一样,都是欺软怕硬的,我对面这位公子是就是那种特别蛮横的人,主意正得很,鬼必定不敢勾他这种人的魂的,店家不必担心。”
杭澈周身生人勿近的寒气,又是一副标致得令人不敢唐突的长相,店家和小二自杭澈进门来便一直不敢直视杭澈,这回接着贺嫣的话小心地瞧了一眼书生模样的杭澈,一边心中暗叹,“天下竟有如此美男子”,一边越发担忧地道:“公子莫要轻心,两位贵客都是读书人,一定要小心为上,若是时辰晚了,二位公子可以在本店下榻,安全为上。”
贺嫣瞧了瞧自己,我这身打扮哪里像读书人?顶多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再一想,他这是沾了杭澈的光。
谁稀罕他那副文绉绉假惺惺的样子?
他轻慢地挑了一眼杭澈,问的却是店家:“这事多久了?”
店家道:“前几个疯的在一个月前,大家没在意。这一个月突然多了,大家才害怕了。”
贺嫣对所谓“不太平”已有头绪,他主修招魂术,对一应与魂有关的法门与怪类皆了如指掌,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心下已有头绪,基本能确定“大约是食魂兽”。
他低头思量须臾,“人有三魂,食魂兽食人天魂地魂,却又如何食去那最后的生魂?”
更奇怪的是,“食魂兽罕见,修真界向来对食魂兽赶尽杀绝,若那‘鬼’是食魂兽,又从哪里来?”
贺嫣想事情时会习惯地盯着一处看,他方才目光是落在杭澈身上的,待思绪明了,入眼便是杭澈审视的目光,像是有话要说,贺嫣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
杭澈看了一眼店家和小二,不言语。
贺嫣明白了,杭澈不想暴露。
不想暴露他们是修士的身份。
关于这一点,贺嫣很赞同,这几十年,修真界和凡界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
焚香之役后,修真界和凡界近年来越来越泾渭分明,到了凡界这一代帝王,甚至以天子之威颁长安令,“凡长安令所到之处,修真人士退避。”
为行长安令,皇帝在文武官员序列之外设长安卫,长安卫是隐形部队,专司鬼怪神魔之事,仅对皇帝一人负责,不受地方和官员知晓和役使。皇帝钦命长安卫长官为长安使,长安使掌长安令,朝廷不知其人,不闻其踪,神出鬼没。
说来奇怪,凡界皇帝的长安卫,凡人却不知,反倒是修真界对长安卫耳熟能详。
想来也是,修士无论如何超脱,不能超脱于土地。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修真界对凡界皇帝颁布的长安令,无法熟视无睹,还得依令而行。
长安令本身难说有问题,皇帝金口玉言,谁又能说错呢。
然而政令通行,才发现其中祸患——这长安令专挑邪祟怪妖所在出现!
除魔卫道是修士天职,猎取邪祟内丹是晋进修为重要手段,遇有邪祟出没,修士岂有不出手之理。
于是便出现了修士猎邪祟受长安卫驱赶的情景,更有甚者,那长安使专挑修士猎邪祟成功取丹时出现,横令夺走现成的内丹。
这简直就是坐收渔利,打家劫道!
修真界不甚烦扰。
这些事在无良谷记载里有专章介绍,贺嫣曾经出游时也亲眼见过。是以,他完全能理解杭澈的顾虑。
小二端来酒菜,贺嫣看似随意问道:“不曾报官么?”
小二答道:“这鬼神的事,报官又有何用!”
有用啊!贺嫣想,你们凡界其实有长安卫,报了官,官府把鬼怪等“特殊”案例逐级呈到中央,皇帝老儿知道了,自然会批给长安卫,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而且这官样的程序过于冗长,等长安卫来,人都不知死多少。
贺嫣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杭澈,想到“所以杭家六子等在此镇是为了除患猎怪?”
“杭澈着急离开万家酒楼也是为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