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的变化,却戛然而止。
大概我永远会记得那一天吧,第四日的傍晚太阳才刚刚下山黑阎初降,远远的我闻到一股令我突感恐惧的焦臭味,非常浓,这种味道就和我使用爆破技巧来战斗的时候那种味道一样。
而且那个味道飘来的方向——那时候,我用我自己都不能想象的速度冲向孤儿院。
跨过矮树跳离密林,在林子的空地上,那个地方,那个曾经我无比熟悉的我的‘家’——一片废墟。
一瞬,双眼无法习惯那刺眼的光,一股热浪袭来搔的鼻尖生疼,我下意识用胳膊堵住口鼻眼前的光景让我呆然——火势已经下去,但是那四处横飞的废墟之上还是燃烧着高高的火苗,热气飞向天际,四处都是孤儿院白色的砖瓦,我呆然的一步步走上那高高堆起的瓦砾脚下是刺耳的喀拉声,无视开始侵蚀我的发丝的奄奄一息做最后挣扎的火苗,看着眼前、那里还竖立着半截顶梁的柱子,曾经的雪白已经被灼烧的焦黑不堪入目。
“唔……!”脚下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低头……那是属于孩子的手臂,鲜血淋漓,可以感觉到已经没有了生存迹象,到处都是横露的尸首,这里……一片死寂。火海中,瓦砾下,所有的孩子们……教育我的老师也……一切的一切都……那时,也许是我人生第二次再尝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但是……被烟幕呛得咽喉干痛的我却无法大声哭喊出来,傻傻的……张着嘴发出不成声的声音。
那边还勉强竖立着的墙上,日历挂在那儿,前面的纸都被烧毁一片片黑色的絮状物飞走,偶然看见日期的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视线停顿在了数日前我要离开日子,八月……八月。
——八月二十日,我的生日,同时……也是我的双亲的、忌日。
在我的生日那一日,家里遭到吸血鬼的袭击……看着死在眼前的亲人,幼小的我甚至觉得‘啊……这一定是我过生日的错。’开始认为自己是个灾祸之物,是自己给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这时候才想起来,折磨我心的其实一直都不是对吸血鬼的愤恨……而是对自己无力的悲叹。
手里的花,这时才缓缓落地,我站在废墟里,一动不动,眼角之下,地上还躺着那孩子的最爱之物,那个兔子的娃娃,被烧掉了半边身体的白兔,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肮脏的躺着。
啊……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那个孩子那一日一定是想要给我过生日吧……这里还隐约残留着蛋糕的甜香味儿,比起给自己过生日——更在意我。
她一定是、想让我从过去的痛苦中醒来罢,搞什么啊……搞什么。。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是为了大义而坚持自我的我,原来还没有妹妹对我的了解深……她一直都明白日夜折磨我的到底是什么,一直期待我可以从那愧疚中解放于是不断的等待着、笑着……不希望我担心她,搞什么啊……原来。。原来……
她一直都觉得孤独啊。
“唔。。唔。。额啊。。唔……。。”不争气的,这是自那年来第一次哭泣,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年而已,逞什么强自欺个什么,白痴一样,一直觉得那孩子懂事所以才无忌讳的依凭她的温柔只为了让自己可以稍稍心安、为了那种虚假的心安,我竟然……我竟然。
要是没有离开她就好了,要是从一开始就陪伴着她就好了,我是怎样的自私,为了自己好受而弃她于不顾,明明同样失去父母的她也很悲伤……明明她还那样隐忍着佯装着只为了她最爱的哥哥不断的牺牲和努力,明明是如宝石一样散发着光辉的、我唯一的亲人——
——“爱丽丝……。”——
多年没有过了的,我呼唤了那个孩子多的名字,而下一秒让我惊喜的是,我再次听到了那孩子温婉的声音:——“哥…哥。。。?”
。。。。。
。。。
。。
。
那一天的惨剧之中,最后到达被毁孤儿院的我听见了爱丽丝微弱的呼声,寻找着那温柔的灵魂力量然后不断的用双手扒开瓦砾砖头,在一个形成三角地带的地方发现了被柱子压住的那孩子,她没有死——而那一次的惨状中,爱丽丝也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是不幸的是——那孩子的眼睛受到了沙霾碎渣和蒸蒸炎气的多重影响,已经看不见了——
带着那孩子我去了唯一可以投靠的最近的地方,教堂。
看着横抱着满身是伤的爱丽丝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我,神父只是一如既往的接受了我的请求并帮我请了医生,也就是医生对爱丽丝做了简单处理后才告知的我、那孩子的双眼也许永远都看不见东西了。
而那个时候,因为爱丽丝还存活着的感觉到唯一一丝救赎的我,却忘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数星期后爱丽丝的情况开始好转,也从昏迷中苏醒,但不知为什么总是呆愣的样子、张开无神的翡翠色眼睛看着前方一语不发,医生说那是才醒来加上打击所以有些迷糊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只是欣慰的笑着,然后每一日每一日都全身心的陪着坐在轮椅上的爱丽丝。
这一次……我想要回报那个孩子的爱,想要用尽自己的一切去爱她,不再让我唯一的亲人感到孤独,即使那是迟来的忏悔也希望她可以接受,不知道……这双持枪的手、是否还可以拥抱那个孩子。
——我想、成为啊她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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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爱丽丝的恢复开始平缓我也冷静了下来——对于那一日的惨剧着手开始调查,到底是谁——是谁做了那种事情,是谁杀死了孤儿院的人是谁毁了我的家。
利用爱丽丝休息的时间我会回到那废墟一个人开始处理尸首,我必须让那些孩子们都可以安然入土不再痛苦,为了现场不被破坏我也拒绝了城里和教堂提供的人力帮助——一个人开始了调查。
——那是爆炸,现场瓦砾横飞而且火焰也殃及了距离很远的树木,房屋的倒塌方式也绝不像是普通的火灾,那些孩子一定还没来得及逃出来吧。。或者是被凶手给堵在孤儿院里然后放了什么爆炸性的东西,当然后来知情的附近的教堂神父也给了我一些解释他说——‘是吸血鬼做的。’
他说那一定是憎恨我的吸血鬼的复仇行为,即使和他建立了口头约束说帮忙保护孤儿院……而这种突发的状况让他也无能为力我也无法责骂和控诉他……。甚至最后他也淡淡的讽刺了一句‘所以说不要简单就留活口——’我才知道他一定是知道我留活口的事情,但不清楚具体是怎样的留,我不认为那种柔弱的母子可以做到这种事情。
——不能决断的太快,虽然大陆四处也有孤儿院被毁事件,奇异的爆炸事件也有很多,只是我一直没想过那种事情会降临在我的头上,也不能肯定就是做那些事情的同一个凶手的作为。
而我也有了惊人的发现,一番挖掘后才发现——尸首明显的少很多,孤儿院的孩子们的数量减少了——这里本该有的尸体——少了。
要是吸血鬼的话也许会留活口作为口粮吧,这种大爆炸不应该还会有人活下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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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调查虽然找出不少疑点却始终不能得出结论,没有办法的我只能持续着陪伴爱丽丝,而某一日,爱丽丝的状况也终于有了起色——那一日我从外边采了花带回教堂,给坐在十字架前轮椅之上呆然的孩子闻闻,那个时候——她第一次开口说了话,一如既往的,是那让我心碎的一声。。‘哥哥。’
那孩子从打击中苏醒,能说的话也不少了,神父并没有什么反应,高兴的只有我,我时常抱紧爱丽丝让已经看不见这个世界美好的她感受到我的温度,让她知道她的哥哥已经回来了,而且不会再离开她。
爱丽丝开始说话,但是因为打击过度她无法记起那个时候那个爆炸现场的事情,每每开始回想都会头痛,那个时候我都会温柔的让她不要勉强,她也会回以我清丽的笑容——是啊,即使遇到这种事,即使最爱的人们都突然离开了她,她都会这样笑着,她……从未怪过我那个时候的抛弃。
但是我明白的……有时候在我不在,她会一个人转动轮椅来到教堂大厅然后对着十字架祈祷、然后哭泣,抽泣着的小小的肩膀让我不禁想要抱紧。那是无数次让偶然撞见那一幕蜷缩在角落中的我。。感到无比心碎的哭喊声。
但是……自那事情开始,那孩子已经没有再主动和我说话了,没有搭话没有无缘的微笑,总是有些呆然的仰望着被教堂圆顶遮住的天空,这让我有些痛心但是我不能央求些什么。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啊,每当要失去的时候才会珍惜,而……沉溺于自顾自的救赎之中,我忘记了……那种珍惜、如果过于迟来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那个时候每一夜,看着爱丽丝入睡自己才去客房睡觉,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一片黑色的梦境里,总能隐约听见什么水声,咕咚咕咚,咕咚咕咚,沉溺在幸福中的我、构想着当爱丽丝可以站起来行走的时候我们要去哪里一起生活的、那样单纯的我,那时没有察觉到那梦境里的水声……是怎样的像装在罐子里粘稠的、血液的流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