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魏军抵达安阳城下。如今的情势对东丹十分不利,东丹国内发生内乱,皇帝与亲王反目,皇帝不知去向,女真国起兵,豫亲王离开安阳又带走了大部分军队,如今安阳城内的守军不足万人,而城外的魏军却有八万之众。虽然安阳城池高阔,又占据地域优势,易守难攻,可毕竟实力相差悬殊,若没有外援,城池失守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两军对峙时,怀瑾并未出面,只是将凤印交给端木奕,几天后从宁骞口中得知,魏军并未进攻,也许真的是凤印起到的作用,陈禹对她的身份还是有些顾及的,若向韩旻请示,韩旻的旨意传到前线至少需要两个月,这段时间,安阳是安全的。
宁骞留在安阳在怀瑾的意料之中,他与魏国有国恨,也有家仇。陈禹虽然没有下令攻城,却也没退兵。而端木奕也知道她的价值,没有得寸进尺,利用她进一步测探魏军的底线。而安阳作为东丹的防御重镇,留守的将领也没有放弃城池的意思。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日,怀瑾百无聊赖伏案涂鸦,她多少有些感激端木奕,她虽然不能随意走出帐篷,生活用品却是一应俱全的。有人掀帘进来,她抬头,进来的人正是宁骞。
怀瑾放下笔,宁骞在她对面坐下,“怀瑾,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他的神情有些沉重,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韩旻本人就是潼关,而且他已经提出条件,用安阳城换你平安。”
怀瑾怔了怔,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片刻后才消化了宁骞的话,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韩旻怎么会在潼关?”
宁骞深深看着她,说;“潼关早已被魏军占领,韩旻到潼关巡视。现在魏军已经向南撤出三十里。”
怀瑾垂下眸子,片刻后抬起,眼底无波,声音也是十分平静;“端木奕有什么打算?”
宁骞摇了摇头,“他已经上过一次当,认定韩旻的话不可信,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你离开。”
怀瑾沉默了,韩旻真的会为了她放弃安阳么?一旦端木奕将她交出去,魏军一定还会攻城。而韩旻如果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她对端木奕而言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安阳城注定失守,端木奕命悬一线,而端木奕曾说过,就算是死,他也要拉她陪葬。
跳动的心,仿佛被一股悲伤的力量一下下冲击着,她叹了口气,对宁骞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不用管我了,如果有机会就离开吧,别和魏国死战,只要活着,才有希望。其实这些话我也想对端木奕说。”
宁骞认真的看着她,一字字的说;“如果我不想战死,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你离开。”停顿片刻,他突然问;“怀瑾,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过去,我想为谢氏报仇,端木隆就是我的仇人之一。现在,我只想活下去。”她说完转过脸,双眼渐渐涌出的酸涩让她感到愈发无法适从。
她想活着,想再见到他,永远都不要和他分开,即使这是世界上最难最奢侈的希望,却和她的生命绑在一起,只要她活着,这个希望便不会死。
“我明白了……”宁骞眼中带着震撼,凝视着她的侧脸,片刻的沉默后,起身离去。
又在殚精竭虑中过了十几天,一日,宁骞突然告诉她,豫亲王派来的援军分两路支援安阳,在途中和魏军激战,端木奕率守军出城迎敌,与援军里应外合,前景虽然还不乐观,东丹的军队至少有了几成胜算。
怀瑾终日待在营中,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听宁骞说着,心中的忧虑有增无减。端木奕若胜了也不会放她离开,若败了,甚至陷入绝境,等待她的将是毁灭性的报复。
而就在宁骞看过她的第二天午后,一个士兵走进她的帐篷,随之走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怀瑾不认得这名男子,却一眼认出了他所着衣冠正是大魏臣子的朝服。
年轻男子向怀瑾行了一礼;“臣陈禹见过宸妃娘娘,特奉陛下之命接娘娘离开。”说着,男子略微躬身,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怀瑾只是看着他点点头,并没多问,随陈禹走出营帐。帐外是数不清的魏兵,一看便知都是陈禹的随从。而东丹的士兵依然手在帐外,衣冠整齐,神色镇定从容,营帐周围除了多了无数魏人,并没有其他变化,和城破兵败的惨状毫不沾边,显然,魏军并没有攻入安阳,只是端木奕接受了韩旻提出的条件,改变了主意。
韩旻就在安阳南部五十里外的军营中,怀瑾在魏军的保护下乘马车到了魏营,直接去了韩旻所在的帅帐里。
她进去的时候,韩旻正在伏案书写。她向韩旻行了一礼,韩旻抬头看着她,挥手屏退所有侍从,然后走到她身边,眼里溢满了温柔;“瑾儿,朕不会再让你离开了。”说完,伸臂环住她的肩,拥着她走向龙椅。
“陛下,”她想知道元晟现在怎么样,伤势是否已经痊愈,那一剑伤的太深,何况当时魏军刚刚攻下彭城,他身为主帅要稳定局势,彭城的环境根本不利于养伤。
然而这些话她又如何能说出口?韩旻不知道她在这几个月中到底经历过什么,她什么都不能问,只能提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她叹了口气,“端木奕说过,即使他死,也要我陪葬,没想到他会改变注意,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