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遥勾了勾唇,她原本也没指望林婉心被她一吓就把所有心里话都讲出来,看她找了个理由,也不穷追猛打,只叹了口气:“婉心,你这不是乱来么,你可知道这几天爹和娘有多着急?”
“我,对不起……”林婉心红着脸低着头,看起来既委屈又羞愧。
“你呀,让我们都担心死了。上回我听杏儿说,柳奶娘四处吹嘘只有她熬的粥才能治好你的老毛病,还在想她怎么会比大夫还厉害呢?现在想来并不是她有多高明,只是她知道婉心你会偷偷把药倒掉,所以知道要盯着你喝完吧。”江遥演完这姐妹情深,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把林婉心往福婶身边一推,强忍笑意:“福婶往后可要记着啊,要给婉心备些饴糖,盯着她喝完药,不然病怎么能好呢?”
福婶从刚刚林婉心说把药倒掉了,眉头就一直皱着,听了这话也是恍然悟了,立刻笑着“哎”了一声:“那我现在就去给二小姐重新熬药。”
林婉心还泪眼朦胧地看着江浩成和云氏。
江浩成只冲福婶点了点头:“行了,既是虚惊一场,就都回去歇着吧,福婶好好照顾二小姐。遥遥,你跟我进来。”
江遥看了她娘一眼,见她娘仿佛若有所思,再看她爹,一脸的了然,心里也就有了数。乖乖地跟在江浩成身后进了书房。
这一年来她从“脾气孤僻怪戾”的熊孩子,变成了算账做饭一把罩的小能手,跟她爹娘的关系也缓和了过来。这书房她进来了好多回,基本上都是来给秦骁寻摸兵书的,像现在这样站在桌子对面,看着她爹正襟危坐的场景,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江浩成看了她好一会儿,大概是在想该怎么开口,但到底还是耿直,选择了开门见山地问:“遥遥,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江遥本就没觉得她那一招能哄过他爹,这是一个上过战场周旋过朝堂的将军,要是连这点弯弯绕都想不过来,只怕不知道在战场死了多少回了。因此只是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知道什么?婉心刻意不喝药的事实?还是婉心刻意不喝药的理由?”
“也就是说,两样你都知道?”江浩成虽这么反问了一句,但语气并不坏,似乎当真只是和她探讨。
江遥却摇了摇头,把她特意让银杏打听林婉心消息的事瞒了下来:“只是无意中发现的,她屋里那盆蟹爪兰被浇死了,花匠一直在心疼,说她屋里的人太不小心,那花盆里还有药渣子呢。目的只是猜的,不过爹如果要查,应该很容易查到。那柳奶娘近期并没有回过府,爹只要查一查,在婉心开始频频生病之前,她那个庄子里,有谁跟柳奶娘走得很近,又来见过婉心,给她带过话,想必会有收获的。”
江浩成不太能想通:“她若想要柳奶娘在身边,直接与我和你娘说便是了,我们是她父母,难道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答应她么?何必大费周章……”
江遥耸了耸肩,心说你把她当女儿,掏心掏肺的,人家只把你当个靠山,这感情天生不对等啊。
她不想说得太直白,只把当初在竹林里听到柳奶娘教林婉心的那段话给江浩成复述了一遍,又道:“那一次我就觉得这柳奶娘心术不正,这一回更是,她能为了回府里,让婉心病了又病,这种奴才,若是真的留在婉心身边,只怕爹也不会放心吧?”
江浩成对柳奶娘的印象就只停留在她是林家的老人这一点上,因此平日里对她还是十分优容的,万万没想到她陪在林婉心身边,竟是这样引导的,皱着眉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如果确实,这柳奶娘我也会让人打发走。但是遥遥,你这次既然早就知道婉心没喝药,大可以直接和你娘说,和我说,何必闹这么一出,险些把你娘也吓着了。”
江遥苦笑:“我若直接说了,爹会信我吗?如果不是铁证如山,人永远只会相信自己心里想相信的东西。”
她说得很平静,听不出一点抱怨,但面上沉静如水,眼中却是波光粼粼,仿佛把委屈都埋在了身体之下,只从眼中偶尔能看出涌动。
江浩成则是愣住了,半晌才抬起眼来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遥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今天把他爹娘对林婉心的“固有印象”扭转了过来,又给她爹成功添上了“愧疚”之情,笑一笑就把这个话题结束了:“爹,我看娘好像也猜到了一点,您自己和她说吧,我先回去啦。”
云氏只是从小一帆风顺惯了,并不是傻,这回的事,她显然也有了想法,江遥不想留下来听夫妻俩的私房话,给江浩成打了个预防针,行了一礼,就赶紧走人了。
等回到竹升院,才发现这两天不到晚上都很少瞧见的小丫头们居然早早地就都在院子里忙碌了,不由心里一紧,心说不会是她这里刚有动作,秦骁就被牵连着倒霉输了比赛吧?
丫头们正有说有笑,围着那灰毛鹦鹉商量给它做个暖和些的小屋子,一看到江遥回来了,连忙上来请安,有嘴快的已经开始报喜:“大小姐,秦骁赢啦,连章统领都没能胜他,秦骁是刀剑拳脚这两项的第一名。”
江家府兵选拔的制度,是综合各项成绩的前五十名,以及刀剑、拳脚、骑御、射箭的前十名都能直接进府兵队伍,剩下的名额,则由江浩成来亲自挑选。秦骁拿到了第一,就相当于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正式成了江家府兵的一员。
江遥松了口气,再一看,秦骁竟也在院子里,蹲在树杈上依着丫头们的叽叽喳喳拿木板敲敲打打的,给那只灰鹦鹉做窝。
她从江浩成那里出来,本是有点不大痛快的,总觉得对上父母还要用手段耍心眼有点无奈,但看这一院子活力满满的生机,心情也就明朗了起来,看着他们笑笑,转头对银杏交待:“行,你们玩吧,我进去歇会。杏儿看着点他们,别把那只小胖鸟折腾死。还有秦骁,注意着伤口,别崩开了,一会记得把药拿走。”
银杏已经颇有这个院子大管家的觉悟了,脆生生地“哎”了一声。
几个小丫头见状也围了上来,拎着鸟笼子七嘴八舌地问她:“银杏姐姐,咱们不给它取个名字么?大小姐就成天小胖小胖地叫,多不好听呀。”
“就你们事儿多,”银杏貌似嫌弃,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逗那鹦鹉:“你叫它别的名字,也得它搭理你啊?是吧,小胖?”
灰毛鹦鹉欢脱地扑腾了两下翅膀,仿佛十分乐意,把一院子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秦骁按照她们的要求敲好最后一块木板,让她们把鹦鹉递上来试了下,果然正合适,便单手勾着树干一抱,轻巧地跳了下来,擦了一把汗:“银杏姑娘,大小姐今天怎么没在将军和夫人那里吃饭?”
银杏喊了一声还围在那鸟窝底下看热闹的小丫头,让她们赶紧去做饭,这才看回秦骁:“不太清楚,许是老爷和夫人另有别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