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雨下得倾盆,时初撑着黑伞冒雨而出,身上早已经沾了密密麻麻的水汽,从家里走来之后,雨势太大,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衣服全湿了。
微微蹙了蹙眉,她看着衣服上不着痕迹的湿痕,拿出手机给厉晟尧打了一通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冰冷又熟悉的女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想着方才男人的样子,秀眉蹙得更深,时初出生当天,妈妈难产而亡。
陆家上上下下虽然对她宠爱有加,却从来没有提过生日一说,她上幼儿园以后,有小朋友邀请她去参加生日Patry,回到之后,她问陆恩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过生日,她却没有过个生日。
陆恩慈当时对她吼了一句:你没有生日,这辈子你都不要过生日。
再后来,她终于明白,妈妈因为她难亡而亡,爸爸不开心,所以她的生日不算数,她想,不过是生日,没什么好过的。
她十三岗的时候,厉晟尧毁了一个厨房,给她做了一个天底下最丑的蛋糕,可是,却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他说,小时,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过。
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这些了,时初微微有些失神。
随后又跟苏寒打了一通电话,问他厉晟尧有没有回医院,苏寒好半天之后才给了她一句回复:“还没有,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跟他,能吵得起来吗?”时初自我一嘲,随即不着痕迹的掐了自己一把:“如果找到他了,通知我一声。”
“好。”
挂了电话,时初直接开车去了厉晟尧的别墅,大雨下得密而绵稠,像是倾天的雨从天而降,她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只是开车的时候更小心一点。
到了之后,阿雅看着几乎面容苍白,几乎浑然湿透的女人大吃一惊:“时小姐,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阿雅本来以为时小姐才是先生喜欢的人,可是先生却突然跟陆静临公开了交往的消息,她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这里,阿雅说不意外是假的。
时初抿了抿淡色的唇角,水雾自她鬓角勾勒出来,浓密的长发有些微软凌乱,却映的女人更加的苍白好看:“你们先生在家吗?”
“先生不在家,他一直在医院。”阿雅定了定神,稳住了慌乱的情绪,又惊又喜的开口:“时小姐,您等一下,我给先生打一通电话。”
“不用了,阿雅,你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这句话,又撑着伞离开了,阿雅看着那抹淡漠又妖娆的身影,不由自主的跺了跺脚。
时初又开始到了铭江大酒店,那边早已经散场了,可是时初还是没有见到厉晟尧。
这么晚了,又下这么大雨,他一个人能去哪儿?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伤。
医生已经再三告诫过她,厉晟尧胳膊上的伤很严重,一定要让他这几天好好静养,除非他不想要这条胳膊了。
在安城来来回回不知道转了多久,还有一刻就到十二点了,时初不抱希望的去了一趟医院,推开病房的门,里面果然漆黑一片。
厉晟尧还没有回来。
她身子往后一靠,不小心碰到了开关,盈白的光瞬间饱满起来,而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映入她的眼帘,他坐在沙发上,轻阖着双目,听到响动的时候适时的睁开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掀起的同时,那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适时的闯入她的视线,厉晟尧的眼睛一直生得颇好,这会儿陡然睁开眼睛,显得凌厉太漂亮。
让人有一种不敢与他对视的感觉,时初意外的扬了扬眉,心底却略略的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他面前茶几上摆着的小小蛋糕时,心又沉了几分。
原来,他真的还记得。
嘴角绽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却听男人淡淡开口,嗓音淡漠疏离的如同一汪清泉:“谁让你过来的?”
“我不来,你跟谁过生日。”时初并不在意他的语气,踩着高跟鞋轻轻的走过去,厉晟尧眸色高深莫测,就连语气也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自己想吃蛋糕还不行了?”
轻轻抬手,按了按涨得发疼的太阳穴,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时小姐比较忙,还是赶紧去陪陪你的慕家大少吧!”
时初这会儿本来又冷又累的,听着他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火气一下子冒了出来,这个死男人,不矫情会死啊!
明明是跟她过生日的,瞧瞧,蛋糕都准备好了,偏偏这会儿还拿乔起来!
冷哼一声,她轻蔑一笑:“那算我自作多情了,再见,厉大少!”抱着你的蛋糕去见鬼吧,你以为,本姑娘稀罕你做的破蛋糕!
说着,抬步就走,哪知人刚转过手,突然被人猝不及防的拽住了手腕,紧接着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搂了她一个满怀。
她身体一僵,有一种不知名的疼痛却瞬间贯穿了心房,嘴角的笑意却是满不在乎的:“哟,厉大少,这又是想做什么!”
“不准走!”男人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沉重的呼吸穿透她薄薄的衣服,落在她皮肤上时,她只觉得那一处肌肤如火一般要烧了起来。
时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紧紧的握了一下拳头,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你让我不走就不走了,厉晟尧,我这样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了!”
厉晟尧抱着她又紧了几分,像是想把时初整个人都融入自己骨血中一样,他身上的皮肤像是火一般,烤着她的皮肤。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那一瞬间,时初却有一种天涯远隔的感觉。
她轻轻的一寸一寸的掰开他的手,声线若无其事的扬起来,像是提醒一样:“马上十二点了,还可以过生日。”
他眼底有光倏地一闪,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本来就生的好看,这会儿陡然一变,像是勾勒出一道白刃,如雪色一般饱满。
他终于松开了她的腰肢,点头,说:“好,先过生日。”
厉晟尧摸了摸她的衣服,微微蹙了蹙眉,又黑又清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心疼之色,想也没想的说道:“可是,你的衣服还没有干。”
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砸进去,微微晃了一下,他那么用力的抱着她,难不成还想替她把衣服暖干,时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饿了,还是先吃蛋糕吧!”
“先换衣服。”他皱眉,语气却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时初不想跟他吵架,最重要的是,自己浑身湿透了,确实有点儿冷,她也没有那么矫情着要拒绝,五分钟之后,有人送了一套衣服过来,速度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她看了他一眼,很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预谋,不然他不会这么快能让人准备一套合适她尺码的衣服,她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去换衣服。
厉晟尧又打了一通电话,等时初出来之后,他仍是坐在原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时初走过来:“这回可以吃蛋糕了吗?”
打开蛋糕,厉晟尧一根一根的插上蜡烛,时初今年二十七岁,十三岁到二十岁的生日,都有他在,二十岁以后,他就没有陪她过生日了。
七年,又七年。
心口一涩,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冲撞出来,像是马过之处扬起的灰尘,瞬间迷了眼睛,厉晟尧想,以后如果可以,他想陪她过每一个生日。
“我不知道你还喜不喜欢这个口味,可我很爱吃,我想你以前爱吃的东西,现在不至于讨厌。”他一边插蜡烛一边说,声音明明压得很低,却有一股子磁性流淌出来,像是琵琶上面轻轻的弦,一拨,悦耳的声音便跳了起来:“你还会想起咱们从前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说完这句话,蜡烛刚刚插好,厉晟尧抬起头,乌黑如玉的眸子里有烛火轻微的在跳动,那双眼睛里又像是烧了一团小火苗,在轻微的发颤。
他的目光落在时初身上,扫过她苍白冰凉的小脸,秀色饱满的唇,还有挺直精致的鼻子,最后落在那双风情灼灼的凤眸之上。
她眼底深藏了笑意,像是一朵娇花跟美玉融合一体,极致的漂亮:“小时,生日快乐。”
“哎,又老了一岁。”时初笑了起来,她想,这一刻她不想再想起她跟厉晟尧之间的恩恩怨怨,她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个节日。
仅此而已。
厉晟尧看着她有些晃神的样子,笑着催促了一句:“小时,快吹蜡烛吧,可惜今天下雨了,不能放烟火。”
那年,时初十三岁,厉晟尧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