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一个人在金麟殿里等了好几个时辰,一点消息都等不到,不由得心乱如麻、坐立不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心窝里啃咬乱爬。不知是何原因,自从密函抵达代王宫后,胎动就莫名其妙地厉害了起来,孩儿在她肚子里倒腾得非常厉害,加剧了她头痛目眩的症状,视力变得更差了些。
巧珠很是担忧,摇着手中的小蒲扇为主子扇风,默默希望能将此刻凝重的气氛吹散些。
咚咚咚几下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梅子鸢身形灵巧,像小鸟儿似的跑到主子跟前,气都来不及喘好,便急急来报:“以威武侯和户牖侯为首的三十八位文武大官联名奉上密函,欲迎代王殿下入长安为帝!代国诸位大臣在议政殿内分成了两派,一方支持一方反对,双方各执一词相持不下!”
窦漪房心跳停了半拍,素手放在高耸的腹部压下又一阵强烈的胎动,“入……长……安……为……帝……?!”她机械性地重复着梅子鸢说过的话,仿佛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发生在自己眼前!
身子一颤,差点连坐都坐不稳了!
“夫人,请保重身子啊!”巧珠连忙扶住主子。
窦漪房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呼吸困难,耳边嗡嗡直响。
梅子鸢点点头,继续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偷偷溜到议政殿后方听得一清二楚!密函上有三十八位朝廷大官的私印,应该是错不了的,但我家臭石头不肯轻信,认为此时长安城危机重重,恐怕其中有诈,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宋护卫却认为,正是因为长安城内危难当前,朝廷百官弃暗投明、择选贤主,才冒死送来的密函,代王殿下应该捉紧这个机会登基为帝!薄大人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一时间也定夺不下来。”
窦漪房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武子和宋昌是殿下的左右臂膀,向来默契是极好的。但这一次两人各持己见,针锋相对,他跟薄大人当然定夺不下来。”
她很明白丈夫的想法,刘恒原本就只想暗中扶持王兄孝惠帝刘盈治理天下,孝惠帝驾崩之后,他也一心一意继续帮扶着小侄子,希望有朝一日小皇帝终能成才,继承父王未完的宏远,为百姓造福。
登基为帝实非刘恒之所愿。
但如今吕后病逝,未央宫中一片混乱!皇帝年纪太小,朝廷众臣即便赤胆忠心,群龙无首也难成大事。吕产吕禄狼子野心,手握兵权就想伺机夺取江山,要不是两人势力相当,互相竞争,恐怕皇权早已落入吕氏之手!
纵观刘氏宗亲,就只有自己和七弟阿长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二者择其一,大臣们最终选择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该临危受命,登基为帝,还是退居二线,明哲保身?
窦漪房心里清楚,刘恒不是怕承担肩负天下的责任,而是因为家人而踌躇不前。薄姬、刘嫖、还有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是丈夫裹足不前的原因!
先不说踏足长安福祸难料,走错一步,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全家人的性命和未来,就在一念之间!
窦漪房轻喘连连,一阵剧烈的头痛猛然来袭,眼前一黑,身子又摇晃了几下。梅子鸢和巧珠大惊失色,稳住主子的身子后仍然觉得心有余悸。
“夫人,您的眼睛……”
窦漪房阖上眼,努力地调整呼吸,“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点头昏而已。”
“可是夫人,您最近头痛之症越来越严重了,眼睛也越来越差,咱们不如跟代王殿下如实禀报吧。”巧珠担忧地说道。自从吕后病危之后,代王忙于布防严守,长时间呆在议政殿内□□无瑕。
窦漪房板起脸,语气很是严肃:“不许多言!”刘恒就是因为对自己十分信任,才安心将后宫的一切交付于她,她又岂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拖丈夫的后腿呢!
家也好,国也好,都是他们一家人携手相守的,她必须帮刘恒守住!
巧珠扁扁嘴,只能应令:“诺!”
滴——滴——咻!
规律而急促的响声突响,梅子鸢认得出来是影士的暗号!
她将二指合并,置于唇上,吹响出高尖的哨声作出回应,节奏和先前的暗号极为相似。
铮——!
银光一划,她们身边的宫柱上多了一支袖箭,箭身小而箭头利,在橙色的灯光下闪着精光。锐利的箭头直插入柱身,完美地吊着一个粗布小锦囊!
梅子鸢赶紧将它取下,解开锦囊,五颗不同颜色的泥丸从里面滚了出来,上面均刻了两个字——“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