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窦漪房怒气腾腾地回到漪兰殿,叉腰呲牙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小母老虎。小家伙伏趴在床榻上俨然一副主人样,浅棕色的眸子悠悠地瞅了她一眼后,继续窝在舒服的软被里,一点要退避让位的意思都没有。
“主人跟猫一样,厚脸皮、不要脸,尽会欺负人!”窦漪房鼓着腮帮子,小指头指着懒洋洋的小猫儿娇嗔指责。
梅子鸢耸耸小肩膀,道:“你指桑骂槐也没有用,代王被那两个女人一缠上,怕是一时三刻也赶不到漪兰殿来咯。”
“风流鬼、软脚虾,谁稀罕他来漪兰殿?!吩咐下去,本夫人长途跋涉、旅途劳累,恕不见客!”
梅子鸢斟来一杯温水,好让主子润润喉、顺顺气,暗暗偷笑道:“诺!”
窦漪房斜了她一眼,小嘴努了几下,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压在心头的疑问,悻悻然地问道:“他……他们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主子与影士,入幕之宾与头牌花魁。”梅子鸢回答得坦荡大方。
窦漪房贝齿磨得咯咯响,暗骂某人大流氓。
“慎梦雨是代王初到代国之时所救的孤女,诚如天底下所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样,她对代王一见倾心,只要能留在代王身边,为奴为婢在所不惜。代王见她也是个可造之材,便交给三娘栽培了几年。别瞧她一副娇弱惹怜的模样,心计可不轻,短短几年功夫,便从普通影士一跃成为无忧坊之主,统领着坊中近百人。”
梅子鸢扯扯嘴角,心头闪过三娘说过的一句话:”慎氏私欲太重,终非托付可靠之人。”小眉头不觉蹙了一下,总觉得刚才慎梦雨的眼神好似哪里不对劲……
窦漪房脸上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却没有阻止梅子鸢解说,甚至悄悄竖起耳朵听下去。
梅子鸢掩嘴偷笑,故意忽略主子表里不一的行为,继续道:“代王流连无忧坊,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听取影士们所打探的消息,打着不羁诸侯的幌子,实际无关风月。那家伙虽然风流,可曾经有幸得宠侍寝者并不算多,慎梦雨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其中一个?!就是说不止一个咯!”窦漪房秀眉一挑,杏眸一瞪,马上捉住了重点。
“庶夫人想要翻旧账吗?”梅子鸢掰着手指,故意装出一脸认真的样子数着数,嘴里念念有词,“代王十五岁识人事,娶妻前有……娶妻后也有……一二三四五……嗯嗯……让梅子好好数数。”
满腔醋意涌上喉咙,化作一股愠怒直冲脑门,窦漪房指着肚子娇嗔道:“你要是个带把的敢学你爹,小心为娘的打你屁股。”
肚皮适时动了一下,不知是在说“诺”,还是在说“怕”……
梅子鸢彻底笑崩了,抱着肚子,腰都快直不起来。虽然明知刘恒风流却不滥情,遇到真爱之后就更彻底收心养性,一心一意守着知心爱妾,哪会料到还会有今天这番局面……
一想到自命潇洒的刘恒在窦漪房面前吃瘪的蠢样,梅子鸢就忍不住”落井下石”耍闹一番,三娘说窦氏乃代王之克星,此言当真不假!
可怜的代王刘恒被两个女人左右相缠,直到戌时末才成功抽身,急匆匆往漪兰殿赶去,奈何又吃了一回闭门羹。爱妾逐客令已下,梅子鸢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守住宫门,刘恒跟张武两人软硬兼施却怎么也进不去!
“砰”的一声,宫门彻底关闭,速度快得差点撞上了刘恒高挺的鼻子。
张武瞄了主子一眼,劝道:“庶夫人正气头上,咱们回金麟殿待两天再说吧。”
刘恒摸摸鼻子,委屈地耷拉着俊脸,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声:“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这回连张武的“美男计”都过不了梅子鸢那关,漪兰殿的小家伙肯定是气疯了!
张武拍拍对方肩膀,将宋昌经常说的一句话再次套在主子身上,“自作孽,好好活吧!”
刘恒:……
刘恒黑眸一眯,敛起戏谑的神色,“吩咐未央宫的影士密切留意太后新近的动向,姝儿忽然将梦雨带进宫来,恐怕是那女人出的主意。”
张武听出了刘恒的言下之意:“殿下怀疑梦雨入宫是太后对你的试探?”
“你觉得仅凭姝儿的几句话,母亲就会答应让我娶个花魁进门?在那些临幸过的女子当中,偏偏谁都不挑,选上的正好是无忧坊的慎梦雨?”时间、地点、人物,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张武恍然大悟,“所以其中必然有太后暗中帮扶。”
刘恒点头,”自从庶王兄薨逝之后,未央宫平静得让人生疑,皇上久久不出长乐宫渐成常态,我总觉得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
张武沉默片刻,顺着刘恒的猜想继续分析,“梦雨早有嫁于殿下之意,只要有人背后铺铺路,在适当的时候再推一把,说服她入宫为妾简直易如反掌。代王妃若要争宠,在宫中再添姬妾乃下下之计,万非不得已,又或是受控于人,以王妃娘娘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走这步棋的。”所以说,受吕后教使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但问题是,吕后此举的目的是……?
刘恒目露精光,神情沉稳,道:“太后安插在各地的线眼无孔不入,呼延骜在关海县掳劫漪房之时,我曾动用了全城影士奋力营救,恐怕已引起了她的注意……”
”所以,她对你起了疑心?!”
刘恒苦笑,摊手自嘲:“谁让我爹的儿子就只剩下这么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