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又怎么了?”颜舒听到外边密而徐缓的敲门声,心中疑惑,吃力地从书房的小榻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书房门口,打开门来。自从受了罚已经三天,这三天可苦了颜舒,因为自己的身份非但不能找丫鬟来侍奉,连受伤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好在诺殇每日都看来照顾她,但诺殇毕竟是男子,男女有别,有些事情还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这个时候,颜舒真恨不得自己真的是男儿身,否则就不用惶惶终日、小心谨慎,唯恐被人知晓了身份。所以,这几天颜舒能不动就不动,好在诺殇带来的伤药确实管用,虽然还是行走不方便,但是确实比第一天要恢复太多,起码并不是那样难以忍受,自己也能偶尔下床活动,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应该无碍了吧!颜舒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就在颜舒在小床上闭目养神、休养生息的时候,不想有一个不回来事的大小姐坏了她的清梦,颜舒无力扶额,这李茗兮就不能让她安静一刻吗?受伤了还来叨扰她,实在让人抓狂,遂颜舒不怀好气地对上李茗兮。
“我。”在看到颜舒那一刻,李茗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稳了下来,自从从御史台回来之后,颜舒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颜舒挨了一百板子这件事情可并不是小事,虽然打在颜舒身上,但是自己也感觉到丝丝心疼,伴随着浓浓愧疚感。谁知道,颜舒这三天来除了诺殇谁都不见,这可把她憋坏了,要知道这心里愧疚的滋味拖一刻便难受一刻,重要她忍不住了,李茗兮本就是个急脾气的人,忍了三天已是极限,听诺殇的禀报说颜舒身子慢慢能动弹,这才放开了胆子来敲书房的门。否则她恐是要多隐忍一分,这与她来是说极大的煎熬。
看着颜舒极为简单的穿着素衣青衫,本来挽着玉簪的发丝也全然垂了下来,这几日愈发地消瘦起来,本来俊秀迷人的脸上泛着白,嘴唇上也毫无血色,整个人都有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不由得心疼起来:“我们还是进去说吧。”要是不知道颜舒是男子的话,李茗兮倒觉得这样的颜舒倒有种病态美人的感觉,十分惹人怜爱。
“不用,有话在这里说。”颜舒将手臂一挡,撑在门框上,挡住李茗兮欲进门的身子,冷冷道。她可不想行这些什么规矩让李茗兮进去,否则又要听李茗兮寒暄一阵,到时候自己的身子更加支撑不支,还是速战速决最好。眼下已经隆冬,屋子外边冷肃的很,李茗兮忍受不了寒冷定会有话快说的。如果自己猜的没错的话,李茗兮找自己的原因不光是看看她的伤势这么简单,定是为了这次的事情向她赔礼来了。
见颜舒决绝的眼神,李茗兮心中一凉,颜舒一定是为了这次的事情生气吧,自己又能理解他气在何处,可是听到这人异于平常的冷言冷语,本来已经做好思想准备的李茗兮还真是有些介怀。环了四周一圈,见四周均无人,才幽幽启口道:“你的伤没事吧?”她还是有些担心颜舒的伤势的。
“不碍事了。”颜舒见她这样一问,知她到底是担心她,便随口应道。其实此时此刻的颜舒到底是希望李茗兮快点走,她便可以回去休息了。然而眼下自己面对的是这个面如璞玉、脑子却偶尔有些大条的李大小姐,给她再多的暗示都没有用,这让颜舒有些哭笑不得。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的。”李茗兮低头垂眉,睫毛微微的颤抖,好似能感觉到她眼波的流转,蓦地抬眼,满含愧疚地道:“这次,的确是我的责任,否则也不会害你受这么大的苦。”说着,眼角微微发红,仿佛眼睛里真的有泪珠涌动,稍不留神便会滑落。
颜舒怔怔地直视着此时的李茗兮,看着她带着点点泪光般望着自己,心头一慌,就是这个眼神,使她第一次在众人中唯独注意到她,就是这样的颜舒吸引着她。她知道李茗兮是真的内疚,否则也不会再冰天雪地里站这么久来乞求她的原谅。其实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从来没有责怪过她。
手中不受控制一般,望着那盈盈欲出的泪滴,忽地抬起手温柔地抚上了李茗兮那张冻得有些发青的脸颊,手指微微的拭去她在眼角的泪珠,动作极为轻柔。“我从未怪过你。”是的,颜舒从来没有将这件事情加罪在李茗兮的身上,她也并不认为这是李茗兮的责任,说到底还是自己一时疏忽,差点害了李茗兮和她腹中孩子。若是受这点罪能保住那个孩子,她是愿意的。因为,她做的决定,都不会后悔。
一句“我从未怪过你”仿佛如三月的阳光照进了李茗兮的心房,使得本来结冰的心慢慢划开来,不知为何,知道颜舒抚上自己脸颊那刻起自己该躲闪的,可是就是这人这样的一句话,这人这样的温柔的目光,这人这样宽广的胸怀,竟让她不想从这仅存的温柔中脱手,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任眼前之人未她轻拭脸颊的泪,感受着那人手上传来的不算温暖的温暖。
感受到对方的木然,颜舒从方才的恍惚中回神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收回手,缓了缓声音道:“这事情我从来没有怪罪过你,所以你也不必太责备自己。”遂抬头,瞧见不远处因为入冬而荣枯的古树,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任凭冷风刮过,颜舒突然感觉有些冷,对上李茗兮的眼神道:“快回去吧,我这身子不能站太久,否则支撑不住。”其实颜舒本想说李茗兮怀有身孕,在寒风中待这么多时刻恐怕着凉,她还是有些担心李茗兮身子,但是话到嘴边便转了意思,她不想因为她的话造成李茗兮的误解。一个独孤诚已让她脑袋大了,若再加个李茗兮恐怕要让她头疼不已。
“好,那你好好休息。”李茗兮赶忙擦拭了脸颊的泪,掩饰好自己方才有些慌乱的情绪,正欲离开,可是转头一想,又问道,“你不回去睡吗?”这三天,颜舒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完全不踏进他们的房中,她还是怕府中闲言碎语的,不知道下人们又要怎样说了。
“我回去睡,睡哪里呢?”这本是颜舒负气的一句话,她回去睡也是睡躺椅的,自然不如书房舒坦了,可是顺着颜舒那有些慵懒沙哑的声音说了出来,却有另一番滋味,倒让人有些想入非非。
所以听着这等勾人心魄的话语的李茗兮突然刷的脸红了起来,这个,她还没想那么多,遂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以目前颜舒的伤势实在不适合睡躺椅,而自己有身孕自然也不能睡躺椅,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跟她一起睡,一起睡床……思及此,不由得红晕染到耳根处,这个,这件事,到让李茗兮有些不确定了。要是换在以前,李茗兮自然斩钉截铁的杜绝自己这种想法,怎么可能一起睡,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而如今,她有些松动了。对,只是“形势所迫”而已,李茗兮强烈的为自己辩解,可是为什么当听到颜舒这样一句话却心中有些羞赧呢?仿佛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不不不,没那种感觉,此时的李茗兮确实有些慌乱……
颜舒感觉到李茗兮的紧张,也恍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失了分寸,便赶忙开口解释道:“我还是在书房修养一段时间,等伤势好了我在回去,我已经在王府中传了口风,因为我伤势原因,怕会影响你跟孩子休息,这才搬到书房来。”这样,的确一举两得,可以安安心心呆在书房,又可以将她体贴妻儿的好名声更放大一倍,岂不美哉。
李茗兮听她这样一说,也硬着头皮点点头,现在她肯定不会开口讲这么不过脑子的事情,可是脸颊还是有些发烫,遂小声道了一句:“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连看就未看颜舒一眼,便抬了脚,有些焦急地朝远处走去。
李茗兮有些气恼自己,今天怎么了,如此反常,居然会因为那个登徒子的话大起大落。不过叹气一声,或者这登徒子的名号可以改改了,与颜舒成亲这么久,其实仔细想一想,颜舒并未有对她做出真正越礼的事情,相反却做着让她出乎预料,甚至有些钦佩的事情。也许,有些人就是这样,第一眼印象很差,可是接触越久越发觉,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形象愈来愈提升。毫无疑问,现在的颜舒在李茗兮心中的形象越来越提升。李茗兮摇摇头,她不想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了,自己肯定是没睡好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