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阮琉蘅在他耳边哭求着:“阿玄,不要伤害师姐,不要让我再次失去师姐……”
好。
阿阮,我听你的,不要哭。
……
然而另一道急促的声音闯进他的神识:“夏承玄!不要放弃!快出剑!杀了我!”
“你不能死!你还要保护蘅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你是蘅儿唯一的希望!”
“快动手啊!”
这才是林画的声音。
夏承玄拖着沉重的眼皮抬头看过去,放出雷霆一击的林画表情扭曲狰狞,双目赤红。但漆黑深邃的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哀求之色,显露出矛盾和挣扎,迸发出夺眶的泪水。
“杀了我!否则……蘅儿便会有危险!”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瞬间惊醒了夏承玄,他心头一凛,已经清楚这场伏杀不止是针对自己,更是目指背后的阮琉蘅。而林画不过是一个牺牲品,无论他此时出不出手……
林画都活不下去。
夏承玄毅然出剑,天剑已经飞到面前,雪阿剑与红颜煞剑尖对撞,强大的冲击震得红颜煞寸寸龟裂,继而“砰”的一声碎成无尽尘埃。而林画却飞势不止,夏承玄猝不及撤手——雪阿剑将林画当胸穿过!
鲜血飞溅出来,染红了夏承玄身上的白色战袍。
血的温度很暖,但夏承玄仍然能感受到生命飞速流逝的冷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似乎是被冻结一般,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杀了林画师伯!
……
“终于又能感觉到痛了……这身体总算回来了。”林画整个人都挂在他剑上,脸上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是没想到最后夺回身体的瞬间,竟然是与人间诀别之时。
她气息断断续续,看着夏承玄的眼神充满悲悯:“夏承玄,以后蘅儿……就由你来替我守护。太和不再安全了,带她下山……”
勉强说完这句话,林画漆黑深邃的眼睛浮现出本来的清明,可只停留了一瞬,便失去了光泽。
与此同时,在空间中不停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夏承玄只觉得神识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立定半空中,看着无穷无尽的空间突然开始坍塌,乃至于傀儡、黑云骑们,也都消失不见。
再一眨眼,夏承玄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六角小亭的一角上,手持雪阿,剑上挂着已然陨落的林画。
林画的血沿着她背后的剑尖滴滴答答往下滴落。
夏承玄的心已经冷得如同冰窖般。
“那边的弟子,弃剑!”身后传来厉喝声。
他收起了雪阿剑,俯身扶住林画的身体,转身看向来人,面无表情。
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陷入这样一个不知道谋划了多久的局,而这个局,用林画之死点燃,终于开始慢慢收拢这张火网。
而网的中心,就是他和阮琉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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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禁制崩塌的瞬间,在祭祀台的沧海元君几乎同时感觉到了林画本命元神灯的骤然熄灭,他立刻站起身。
此时的祭祀台,已过了沧海元君的晋阶大典,正是穆锦先的掌门继任大典,各宗门往来朝贺,几位大乘期老祖正在其后的贵宾席上闲谈。
众人看到沧海元君骤然起身,皆是脸色一变,都是玲珑七窍之人,马上意识到出了变故。
季羽、真宝、长宁是三人只是略微归拢了一下神识,立刻发现了主峰的异况。
他们都是心下震惊!
然而此时却不宜声张,沧海元君的震怒生生被压了下来,他几乎不敢想象,竟然会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了他的弟子,而且还是在太和如此盛会,人间大能齐聚的情况下。
他说了一声“失陪”,下一瞬人便消失不见。
……
在观礼台的阮琉蘅几乎从夏承玄离去没多久,便开始心神不宁,脑子里想的竟然都是林画。
林画师姐的温柔、林画师姐的爽朗、林画师姐的体贴、林画师姐的呵护……
眼前的盛典渐渐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她已陷入回忆中。
思绪又回到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是主峰议事堂,当日阳光正好。
只有十三岁的她,看着高挑飘逸的女修笑盈盈向自己走来,将白皙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手掌翻了一下,瞬间变出一朵摇曳的白色小花。
这画面多么熟悉,一次次映在她脑海里,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女性的温暖,也是林画的启蒙,才让她知道身为女子的种种一切,并以此为榜样。
但这次的回忆,却有些不同。
因为掌心中托着小花的林画,笑着对她说:“蘅儿,师姐要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记住,不要相信……亲近之人。”
不,师姐!
她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密密冷汗,立刻惊醒。心中不详的预感使得她迅速离开观礼台,祭出焰方剑,追寻着夏承玄的气息飞了过去。
可还没等她赶到,便感觉到一阵阵怒海咆哮,那是沧海元君再也压制不住的暴怒。
“夏承玄!你大逆不道!竟敢残杀同门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