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浅见到这座要去无数人生命的楼阁仍毅力在这诡谲的城镇中,往事种种皆浮于脑海中,面上不禁流露异色。直到手中忽感痛楚,她才发觉是戚烨暗暗提醒自己要不露声色,于是赶忙凝神关注于当下局面。
曹千流唇边浮起阴阴一笑,掏出手帕轻拭手指,踏上“蜃楼”楼前台阶。
“戚公子,长路难行,有劳。”他居高临下看向戚烨,“接下来,也还要请戚公子继续引领方向。”
唐自傲与雷厉两人互视一眼对方,目中皆现万分惶然之色,仿佛时至此际两人已能确定戚烨必然对这“海市蜃楼”所知甚多,只是暂时还未猜测到他真实身份。
这两人微微向对方颌首,似在无言中达成共识。唐自傲向自己三子挥挥手,唐苍与唐莽二人也向父亲点点头,走到戚烨身旁,搬挪轮椅至台阶之上。
羌浅连忙一步跟上,司徒空摸着胡子跳到她一旁,其余众人也纷纷拾阶至楼前。
“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戚烨淡淡低语,依旧与羌浅行于众人之前。
踏入这“蜃楼”中后,羌浅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楼中景致均与她记忆如出一辙,她也又一次感受到这里的压抑窒息。
悬浮于空中的阶梯层层叠叠,像通往了楼阁天顶,机括旋转声此起彼伏,一条意料之外的甬道倏然铺于众人足底。甬道尽头,一扇形状怪异、高到几乎望不到顶的门赫然惊现。
“前方的路从没有人走过,我们自求多福吧。”戚烨音色甚轻,但楼内空间密闭,他所讲的每一个字都灌入众人耳中。
他又将眸光对准曹千流身后的张武道:“那扇门需拧动机关方能开启,机关在门的上端。看来,是要烦请张兄了。”
张武向门顶望去,便欲向前,曹千流却将他制止,阴柔看向羌浅道:“这位姑娘轻功非凡,拧转机括自不费吹灰之力。”
戚烨似早料到曹千流会这般说,小声对羌浅道:“没事的,你去吧。”
羌浅依言飞身触及机括,怪门便自内上升没入顶壁,果如戚烨所言并无危险。只是没想到,这门下上升时底端闪烁寒芒,竟似刀般锋利。门后出现的是与众人立身甬道相同的道路,两侧壁上虽无光火却泛着幽幽蓝光,竟无需火把照亮。
羌浅回身推起戚烨,众人亦随之穿过这狭窄通路。这当子唐苏与桓睿走在众人最后,唐苏后足将将迈入门内,那门已遽然从顶壁窜出回封通道,绝了众人后路。唐苏若稍晚一步,小腿便要被门锋切断。
冷汗自唐苏额前滚下,她粗声喘息着疾步向前,却恰恰撞入桓睿怀间。桓睿轻拍她肩膀,她才意识到有所不妥,一下子又把桓睿推开,秀面微红。
这段道路并非笔直,七绕八转后又现一扇怪门。这扇门不似起初那扇高大,可纵观四周却无门柄,看似无法打开。
戚烨道:“开启此门的机关不在门上,便应是在这两侧壁上,须得找一找。”
曹千流微一侧目,身侧胡商便走上前来,对着这道门仔细观察一番后回禀曹千流道:“督主大人,这门上的确空无一物。”
唐雷等人开始尝试手击两壁,张武与胡商两人也以手肘撞击壁上晦暗不明之处,望能尽快找到开门机括所在。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忽有一声“咔嚓”脆响飘于头顶,引得众人停止摸索。唐苏双唇微张,讶异从一侧壁上移开手指。
“我应是……碰到了什么!”她语音未落,却又有一声重音出现自通道顶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通道顶壁竟正缓缓下沉,众人所处空间越来越小,即刻便要遭至碾压。惊惶之色立现唐雷众人面上,唐自傲三子以手臂顶住不断沉降的顶壁,但顶壁甚为沉重,三人坚持片刻便涨红脸颊。
众人已至性命攸关之际,羌浅眼见唐门三子不支,焦急望向戚烨,却看到戚烨对此漠然视之,直到顶壁已至三子肩颈时他才冷目道:“你后退两步,踩下左足所在的砖块。”
两步,左足!羌浅飞速找准方位,猛力踩动那方砖。轰的一声,前一刻还迫的人喘不过气的顶壁戛然停止,而众人足下的通道却骤然开裂,由中间向两边抖落。
众人刚从顶壁危机中松气,便又遭遇了足下的凶险,猝不及防之际一个个滑落向通道底部的黑暗世界。
羌浅已有过一次如出一辙的惨痛经历,在地缝裂开时便有了意识,虽然下坠之势避无可避,但她尽力维持身体平衡,同时稳住戚烨身躯,是以两人坠落至下方空间时未有伤损。
落足之地坚硬非常,顶部通道裂缝闭合后众人所处空间内便黑漆漆一片,再无一点光亮。
羌浅从怀中掏出短笛取光,夜光石盈盈映亮戚烨面庞。她见戚烨脸色甚是幽白,呼吸也极为微弱,知他身体又有不适,不禁更是揪心,戚烨却摇首要她去看其余众人。
她执拗不过,只得举起短笛小步探寻。笛下宝石以微光照出石室两角,她发现这石室与一年前自己与戚烨两人所处的那间形状相同,不过却比那间石室要小了许多。
再向前几步,微光照出两条中年男子身躯。这两人下坠时或许曾相互撞击,如今正肩膀颤抖努力自地上挺起,似乎都受了伤。
“唐门主、雷堂主。”羌浅走近两人,认出这两人正是唐自傲与雷厉。
唐自傲看到光亮挺身而起,在雷厉臂上扶了一把,雷厉便也站直身躯。两人借助羌浅手中的微光望向四周,跌撞着迈开步伐,唤起儿女之名。但四侧石壁仅余回音,雷霆、唐苏、司徒空、桓睿、还有曹千流等人均不在这间石室中,黝黯空间内只有唐雷与羌浅戚烨四人。
戚烨双目低垂,幽声道:“唐门主与雷堂主两位不必找了,从上面坠下时,令爱与令郎应是落入了其他石室。不过二位放心,这些石室中并无害人机关,他们的性命应是无碍。”
唐自傲一步步走近戚烨,突然双目紧凝,额上青筋暴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对这‘海市蜃楼’如此熟悉?”
“我是谁……”戚烨忽地扬眸笑道,“难道姑父与舅舅,当真不记得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