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烨的脸从面具下露出,颜色已苍白至极点,甚至连呼吸都显无力,可他仍以虚弱的音色道:“我有种感觉,我们自长江峡口离去的那日,起云峰上发生的变故与东厂有关。你是否也觉得奇怪,霹雳堂与唐门失去消息多时,唐苏却孤身一人出现。而以她的性格,又怎会在那茶肆中时对辽东三煞一再隐忍?”
“我不管她怎么样,我只忧心你的身体!”
“我还撑得住,你多心了。”戚烨道,“这镇子上现下高手云集,唐苏却坚持要来。我想她不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话到此处,他稍作停顿,努力澄定目光,又道:“帮我一个忙,跟上去看一看。”
“我去没问题,可是你呢,你怎么办?”
“再向前稍走一段路有一片树林,你把车马停在林子里,我等你回来。”
“那怎么行,太危险了,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羌浅须臾急红了眼。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那林中某处有座地室,是我的几位义父为防不测所建,他人绝难探其方位,我本就是想与你在那里过夜的。”
羌浅听戚烨如此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依戚烨所指驾驶车马到达树林深处,寻得了那座隐秘的地室。
她燃起火折,背负戚烨走下石阶,竟惊奇发现这室内起居物品一应具全。
助戚烨在床榻上靠好后,她又在床下燃起小火炉,见一切看来妥当,才稍有安心道:“那你歇息着,我很快就回来!”
可就在她转身间,戚烨却道了句“等等”,抓住了她的手。
“换一下。”他道。
“什么换一下?”
“换了衣衫与面具,你就又是另一个人,唐苏与一路上见到过你的人也不会再认得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换面具的确容易,但我只有身上的这衣裳和原先的女装,怎么换?”
“同我换。”
“啊?!”羌浅即刻羞了起来。
“我没开玩笑。”戚烨凝目道,“你或许没有注意,那镇上的道路各处都有打斗痕迹,理应是由那些宿于此处的人所为。昆仑门人与辽东三煞能在茶肆中开打,这些人当然也能在客栈内动手。况且曹千流的人马也有可能乔装混入这些人中,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
“好吧,听你的。”羌浅不再犹豫,快速脱去自己的外衫。然后无需戚烨多说,她又助他取下了外衣,与自己交换穿好,最后换上了戚烨先前所戴的面具。
“你自己要千万小心,若是看不见唐苏就马上回来,一定不要多做逗留。”
“嗯,我知道了。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羌浅走上地面,将马儿与车舆分开,飞身上马驰行林外。
……
这夜月光黯然,羌浅回到镇子上时,街上的人家也已没了灯火,只有那家客栈门前还能看见些火光,且仍有人声传出。
她把马儿拴在小镇边缘,自己绕到了客栈后一条极偏的小街上,足尖点地借力,跃过高墙来到客栈后院。
留宿的客旅大多都已熄灯就寝,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正于前厅交谈。羌浅轻声走入前厅,这几人只道她是这客栈内的伙计,并没多去看她,在谈论一番后各自散去。
羌浅站在厅中一隅向四下瞅了瞅,除去愁眉苦脸的客栈掌柜,厅内再无他人。她本欲询问掌柜的有否见过唐苏,但转念一想又觉此举不妥,怔立片刻后抿抿唇走出了前厅。
院落中的客房内烛火灭尽,起初还能听到的低语声也不见,羌浅正犹豫间,却忽闻廊径边角的一处房间有推门之音。她连忙侧身躲在墙后,悄悄向那发出轻响的房间望去。
一道娇小的身影手持玲珑小剑从房内闪出,直走向院子后方,正是唐苏无疑。
羌浅看到唐苏出现,心里喜忧参半,施展轻功隐住身形,与唐苏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出了客栈。
唐苏走出客栈后也提起步速,从那偏僻的小街中穿过,停在了一处破烂的民宅前。羌浅看唐苏在民宅前迟疑了一会儿,宅门却突从内里开启,而唐苏则在眨眼功夫消失在门内。
羌浅贴着墙身向前走了几步,伏身上墙向民宅内望去,却见宅内院中只有唐苏一人。唐苏背对她而立,像在垂首看着些什么。过没多时,羌浅只见唐苏猛然转身,她以为唐苏察觉了自己行迹,慌忙自墙上落下,闪躲在墙壁拐角处。
她方才匿藏身姿,唐苏便已步出民宅。然而唐苏并没看向墙角,也没有走回客栈,只是一步步沿小街前行,步伐看起来竟给羌浅沉重之感。
羌浅不知唐苏在民宅内所看何物,又见她没有返回客栈,只得再次跟上了她。
唐苏就这样缓步走着,不没多久已走出了镇子。羌浅的马儿就被拴在一株老树旁,唐苏再向前走便看到了马儿。她的步速再度猝然变快,朝着孤零零呼气的马儿走去。
羌浅暗道一声“遭了”,已见唐苏解下捆在树上的缰绳。她急躁地从暗地踏上道路,但唐苏已跃上马背扬尘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