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峰顶,仙雾缭绕,夕阳西下,天地万物均被染上了一片绚烂霞光,举目四望,苍茫天地,云雾翻腾,好不壮丽。
玉女峰万丈悬崖之畔,木屋之外,一清大师和她口中的师叔并肩而立,眺望着百看不厌的天地壮景。
也不知她讲了些什么,饶是一清大师身为绝尘岛掌门,仍是毕恭毕敬地听着,不时点头答应:“是。”
又讲了一会儿,她突然闭口不言了,玉女峰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万古如斯的山风低低呼啸着,翻涌搅动着万里云雾,吹拂过山顶草木和奇石。
一清大师期期艾艾地看了师叔一眼,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师叔眼望绚烂云海,嘴里突然淡淡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一清大师一怔,微微皱了皱,又看了师叔一眼,但见她一头长发已然全白了,虽然道法通天,但岁月仍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刻痕,双眼看似澄澈清明,但其中却隐隐有淡淡的忧伤。一清大师突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眼前的师叔,那可是不论修为还是相貌,都是绝尘岛乃至神州正道各派数一数二的美丽女子——虽然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急躁——没想到转眼之间,却已黑发全白……
回首往事,岁月无情,时如逝水,人生一世,竟如白驹过隙,名动天下也好,默默无闻也罢,终究是一场空。
一清大师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竟仿佛用尽最大勇气般低声胆怯地说道:“灵云师叔,您已有百年未曾离开绝尘岛,百年间,世上风云变换,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远的不说,近的譬如七年的齐云山正魔大战,魔教竟降服上古凶兽穷奇,又联合鬼谷毒宗两派,围攻齐云,最后若不是齐云门的逍遥子师叔凑巧赶回,只怕弟子早已命丧齐云了。最后逍遥子师叔拼尽全力,启动七星伏魔阵,方才击退了魔教三派。自己却也身受重伤,差点……”
灵云一听到逍遥子三个字,眼角的肌肉猛然跳动了几下,脸色也随之一变,待听到逍遥子受伤之时,她霍然转过头来,虽然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激动,便脸上神情仍是显而易见地焦急、激动与担忧,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最终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神情渐复平静,又转回头看翻腾云海去了。
这一眼,看向了远方,看向了回忆,仿佛数百年的光阴,一生的恩怨情仇,都在这一眼之中,宛如翻腾的云海,从看似了无牵挂的心底,从苍苍白发之中,霍然涌现。
一清大师先是被灵云师叔的激动反应吓了一跳,以为以师叔的脾气必定是要被臭骂一顿,谁知最后竟是问也不问。但一清大师偷眼细看灵云师叔神情,却发现她看似平静的脸上,肌肉仍是不时隐隐跳动,心中叹了口气,又壮着胆子道:“逍遥子师叔虽受重伤,但以他的通天修为,这几年想必早已痊愈了。”说完,顿了一看,又看了灵云师叔一眼,似乎怕她责怪般,又补充了一句:“弟子本来七年前就想告诉您的,后来心想您早已不问世事,便不敢打扰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看到师叔您,一下子没忍住,便说了出来,还请师叔见谅。”
一清大师说完,玉女峰顶复又沉寂了下来。
灵云的脸色神情也最终回复了真正的平静,看着最后一抹夕阳余辉也深入远方云海之下,她才淡淡道:“都过去了,以后不必再提此人之事。”
一清大师忙躬身应道:“是,师叔。”
夕阳一下山,顿时暮色四合,但天边早有星辰慢慢升起,一颗,两颗,三颗,不知何时已渐有满天繁星之势。
玉女峰的晚风吹过灵云的一头白发,突然给她的身影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意,她突然声音低沉,幽幽如轻风般道:“都怪我当年,没听恩师教诲,以至泥足深陷,为情所困,最后为情所伤,心灰意冷,发下重誓,自禁玉女峰,连恩师最后一面都未能见上。”说罢,突然凄然一笑,也不和一清大师打招呼,便自回木屋去了。
一清大师躬身相送,直到灵云师叔关上了房门。
一清大师看了一眼暮色中的孤寂木屋,心中深深叹息,神情不知何时也已变得萧索黯然起来,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久别的人,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
痴痴地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转头向灵池方向望去,却是诗妍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走过来了。
只见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神情比恩师一清大师还要黯然萧索,痴痴地看着一清大师,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