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即使姜珑有公主的便利得以进宫,一般情况下也碰不到他。不过今儿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反正,姜珑在宫中的一处偏僻小道上遇到了薛元瀚。
这叫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姜珑愣了一下,随即笑容熠熠地小步子跑到他面前,仰着下巴天真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薛元瀚的定格了几秒,动了动脖子,他风淡风轻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
“不会的,我不可能认错,那么多年了,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巴,还有你的呼吸,你一切的一切,即使你变成灰,我也不会认错的!”姜珑有些失控,声音尖锐起来。
他们毕竟在宫里,动静略大会招来宫人,影响不好,薛元瀚向前一步,左右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异样才轻声道:“别这样,影响多不好。”
姜珑见他的神情略有动容,面上也露出一抹思念和欣慰来,她哽咽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你瘦了好多!”
薛元瀚的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他的声音很轻柔,也带了淡淡的惆怅:“珑儿,如今你我,有两国之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忘了我吧。”
姜珑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为什么?之前在府里的时候……”
“珑儿……”
他的声音似哀求,似叹息,缱绻中带了无尽的情思,百转千回。千言万语抵不过这一声浅浅呼唤,姜珑鼻子一酸,就落下泪来。
“我知道,你不想再过从前的生活,你现在有了新的身份,等于有了一个全新人生,而我也不想在国公府过那样的日子了,我要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说着,姜珑就扑向薛元瀚,把脑袋往他怀里靠了靠。
薛元瀚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推开,他的声音缓缓吐出,说得异常艰难:“我如今是北牧人,二公子在边城,小姐这么做置自己的哥哥于何地?我们终究不能和平共处。”
姜珑被震住了一般,在他的怀中久久不能回神,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哥在边城?不对啊,他明明就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真像在梦里一样!
姜珑吸吸鼻子,小孩子脾气地道:“我偏不,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立刻就去求父亲母亲,让我嫁到北牧!”
“别闹!”薛元瀚加大音量安抚住她,“想想你的二哥!想想你的亲人!为了我这样的男人放弃至亲,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国家,值得吗?”
蒋遥在不远处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瞧着,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薛元瀚孤注一掷的表情和抓住姜珑的大掌,手背上青筋直冒,可想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的背后的假山异石处,有一双如夜色般清冷的眼睛,有些熟悉。
蒋遥知道,薛元瀚一定感知到附近有人,他却孤注一掷,和姜珑表演了一场深情款款的好戏,想来是给那个人看的,不难猜出他背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北牧赫连雅。
姜珑挣扎起来,还想说什么,蒋遥快速从一旁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姜珑的胳膊,客套道:“舍妹近来精神恍惚,认错了人,还请薛公子不要见怪。”说完就半拖着挣扎的姜珑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她,“难得带你进宫散散心,一个不注意你就跑这里了,还好我来的及时……”
这个甚少接触的妹妹,还颇为聪明,薛元瀚望着她们渐渐模糊的背影,抿了抿唇瓣,隐去嘴角的笑容,接着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客的殿内,赫连雅的目光放在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上,有一个实在太漂亮、精致了,她忍不住探出手取了一块,却没有放入口中,而是在手上把玩。
薛元瀚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情形,他笑了笑,坐在赫连雅旁边,也取了一块塞入口中,又喝了口西湖龙井,随后介绍道:“这是绿豆冰糕,是用绿豆、蜂蜜、糯米做成,除此之外还加了些糖桂花,入口有蜂蜜的甜味,也有桂花的清香,御膳房在此基础上加入了薄荷叶,最适合夏天使用,它的名字叫绿豆冰糕。”
赫连雅看了看手中花朵形状的糕点,浅尝一口,学着薛元瀚又喝了一口茶,沁人心脾的薄荷凉意在热茶的中和下,很是舒畅。赫连雅吃完一块,用帕子擦去嘴上和手上的残渣,在北牧她是不会那么讲究的吃块点心都用帕子,入乡随俗,到了楚国她就淑女点儿。
赫连雅仪态闲适地端起茶盏,轻笑道:“你懂的还真多。”
薛元瀚也不遮遮掩掩,他从容道:“殿下说笑了,怎么说元瀚也是在楚国生活了十六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早已习惯这个身份,这个名字,他用起来那么自然,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北牧的薛元瀚。
在赫连雅面前,他也无需掩饰,这个女人对他的底也算知道的通透,要看她怎么理解了。赫连雅酸声酸气道:“若不是今儿碰巧看到,我竟不知你和国公府的小姐有一段情。”
薛元瀚就露出一丝遗憾来:“是啊,那时候元瀚只是二公子身边的小厮,珑儿是公子的胞妹,金枝玉叶,哪里是我配得上的,只能将它放在心里,慢慢淡忘。”
赫连雅挑了挑眉梢,似试探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是世家公子,倒也与她匹配,你若有这个心思,本公主可以为你争取。”
“不可。”薛元瀚满口拒绝,屏气凝神道,“国公府太过复杂,出了两个将军,身负保卫疆土的重任,元瀚既然选了北牧,就注定要与他们对立,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
赫连雅清冷的笑了:“你还真是绝情,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旧主。”
“我本就该死在战场上,既然殿下收了我这条命,元瀚定当为殿下死而后已。”
他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但是赫连雅总觉得她忽略掉什么,一时又想不出,索性放下,她似嗔非嗔道:“算你有良心。”
门口的宫人进来行了个宫礼:“长公主殿下,薛公子,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