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人满,我还差一个人就能挪到他身边,然后,他的楼层到了。”
出了电梯,更新了微博的状态,走楼梯往下,绕了六层,到了自己的那一层。
我叫苏文幸,x市顶尖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小律助,外貌普通,收入不高,工作能力正在大老板横飞的口沫中缓慢进步,其缓慢程度几乎到了正数与负数的临界点,还有向左倒戈的危险趋势。
“苏,证据材料一式四份,两分钟后给我。”
“四点之前把上诉状寄出去。”
“晚上加班,订盒饭,我要香干腊肉,少油少盐加辣不要葱!”
我理了理思路,于是先拨通一楼物业的电话,麻烦他们派一个快递小哥到十楼来,然后捧着一沓食指那么厚的材料来到律所这台老式的没有批量自动印刷功能的复印机前。
两分钟后是绝不可能给你的,徐老大,就像我每次订外卖绝不会遵照您的懿旨跟不耐烦的服务生传达您挑三拣四前后矛盾的指令。
插一句,我们的律所除了我和徐老大,还有一个前台,据说还是徐老大的亲戚,成天只会对着电脑逛唯品会和聚美优品,快递小哥每天为了送她的货早中晚都会出现在律所门外。
对了,我们是顶尖律师事务所,只是因为我们就叫做“顶尖”,而已,所以……
“苏文幸,要我说多少遍才能记得,我不要葱!”
在我纯手工一张一张正反面地复印好所有材料时,天已经黑了,肚子也饿了,徐老大又一次地,因为两丁葱花朝我发飙了。
尽管如此,我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因为我今天和d先生,只隔了两尺不到的距离。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钟,收件箱里是d先生的回信。
我们这样通信已经两个月,我知道他是谁,但他大概只知道我是和他同一幢大楼的员工。
写字楼的白领们建了一个群,用于孤身在异乡打拼的大龄男女青年互相取暖,这幢大楼一共72层,内含一家五星级酒店,十几家顶级投行,几十家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保险经纪公司、船舶经纪公司,还有上百家金融证券公司、网络科技公司,以及散落在各个楼层的餐饮、物业、快递等服务行业,也就是说,哪怕是身在同一幢大楼的两个人,要想猜出对方是谁,也是不可能的事。
d先生很少发言,我们在一次针对某话题的讨论中与世俗的偏见抗争,然后发现与对方聊得甚好,便通过邮件的方式,从两个月前,开始雷打不动地心灵沟通。
白天我是那个远远看着他却不会让他知道我的存在的小律助苏文幸,夜晚便是与他交换故事的s小姐。
不管是在虚拟的世界,还是在现实的空间,他都不知道我是谁。
在讨论过了宗教、法制、文学等枯燥无趣的话题之后,我们的默契越来越强烈,所以我决定冒险开启一个新的讨论话题——爱情。
于是,有了关于爱情的第一封信。
“d先生:
英文26个字母,每一个都在诠释着爱情的意义,我想从a说起。
今年高中同学聚会,睡在我上铺的a小姐和他相恋多年的男友a先生终于走完爱情的长跑,步入婚姻的殿堂。
a先生是高中时风靡全校的学生会主席,良好的家庭背景和出众的外貌,让这位优等生总是带着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a小姐便是被这无可挑剔的贵族气质所折服,从高二起便雷打不动地为他买早餐。
我还记得当时她是怎样每天克服赖床的坏习惯(当然我不会说这里面有我的功劳),跑到校外买那一家手工磨的黑豆浆,然后第一个走进教室,把热腾腾的豆浆和包子放进他的课桌。
a先生并不为之所动,每天都会把爱心早餐送给眼巴巴等着的胖子同桌,哪怕是这样,a小姐也很满足。
为了要和a先生考到同一所大学,a小姐努力让自己变得勤奋好学起来(当然我也不会说我在这个过程中发挥了多么重要的作用),最后的结果,一个超常发挥,一个发挥失常,居然鬼使神差地进了同一所学校。
彼时,a小姐父亲下海创出一番事业,因为有了财力,其气质与高中时不可同日而语,终于也享受到了被人伺候的优待。而a先生却家道中落,我时隔半年见到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已完全不觉他身上还残存所谓的高贵气质。
不是同一个专业的a小姐依然会给他买早餐,除了早餐,还有各种各样名目的“小礼物”,小到比如一辆自行车,比如一部手机,比如一台笔记本电脑。
a先生依然保持着高尚的气节,数年如一日地坚定拒绝她,直到有一天看到a小姐身边多了一位正在取代他位置的玉树临风的男人,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终于幡然醒悟,站在a小姐的宿舍楼下。
当时我就在a小姐的宿舍里,听着这个男人捧着用家教挣来的钱买的一束白色玫瑰,请a小姐做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