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玥大致估算了下地上野兽尸体的数量,约莫在百头左右,这么说起来,这周边的野兽差不多都死在这了?
“的确很奇怪,而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所为。”白秋走了过来,打量着地上的野兽尸体,沉声道,“一般人捕猎,为的都是得到猎物,但这些野兽都被丢在这。吸干血液已经足够致死,又何必再下毒?”
战无极沉思了一下,突然扭头看千玥,“你能看出这是什么毒吗?”
“我试试。”千玥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双特制手套,戴好,走过去便要翻看尸体,墨玄连忙提醒道:“不能碰,一碰就会中毒!”
之前发现情况的巡查士兵就栽了一个,还没等大夫就毒发身亡。也正因为闹出了人命,其他士兵才不敢隐瞒,迅速汇报给了墨玄。
“没事,她有分寸。”战无极倒是坦然,一点都不担心。
千玥嘴角微勾,带着手套的手已经放在了一只死去的野兔上,翻开来检查,没有半分中毒的倾向。
墨玄这才松了口气,白秋却是识货,双眼发亮的盯着千玥的手套,轻声嘀咕:“避毒手套吗,王妃又做出好东西了。”
“咦?”千玥突然轻疑了一声,手一翻,一把匕首已落在掌中,利落的剖开野兔的肚子,双手一撑。
一股淡得几乎闻不出来的腥味散开,其中竟还夹杂着几分类似花香的味道。
千玥的眉心顿时皱起,这香味是……
战无极、墨玄、白秋以及其他人都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质疑也没有询问。
千玥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检查完野兔,又去随即检查了另外几只野兽,站起来时,眉眼间的冷凝却更浓了。
“这些野兽不是被吸血致死,也不是被毒死的,它们是被活生生咬死的。”摘掉几乎没染什么血的手套,千玥转身道。
“咬死的?”白秋疑惑。
“你们自己看就知道,内脏上全是孔洞,而且被吃掉了一大半。看起来像某种寄生虫躲在它们身体里,从里到外一点点咬死,血也被吸干了。如果不是你们发现得早,再过几个月,这里就要多一批新出炉的干尸了。”千玥耸耸肩道。
满地的野兽干尸?
士兵嘴角微微抽搐,那画面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白秋和墨玄走过来,俯身看了看,对战无极点点头。
的确是这样。
“又是吃掉内脏,又是吸干血,最后还下了毒,谁的手段这么狠,和这里的野兽有仇吗?”一个士兵嘀咕道。
战无极看了一眼话说完后,神情却若有所思的千玥,心中一动,转头道:“这些野兽死状蹊跷,又身带剧毒,把它们运到空地上烧了,免得留下隐患。”
白秋和墨玄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士兵开始用木棍收拾尸体,准备柴火焚烧,这些小事用不着战无极亲自盯着,只留下一个墨玄指挥,三人返回营地。
“王爷,这件事太奇怪了,你怎么看?”一进营帐,白秋便皱眉问道。
战无极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自己却是看着千玥,“说说吧,你还发现了什么?”
白秋顿时转头看她。
千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了,闻言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别的发现?”
只是那些发现,刚才在士兵面前,她不好说。
战无极哼了哼,眼神微露得意,“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千玥翻了个白眼给他,复又沉下脸道:“从那些野兽的尸首情况来看,我怀疑,有人在这里养蛊!”
“什么?蛊?”白秋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原本细长的眼睛瞪得滚圆,“南域的蛊?”
战无极的脸色也严肃下来,他去过南域,知道蛊术是多么麻烦的东西。
中原向来有不成文的规矩,严禁南域蛊术传入,一旦发现,所有人都必须出手,赶尽杀绝!如果是与南域靠得近的南岳,有几分残留蛊术还可以理解,但天战地处北方,与南域相隔了大半个中原,这里怎么会出现蛊术?
他不能不警惕了。
“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对蛊术了解也不多,你们应该也闻到了,那些野兽的内脏里没有血腥气,反而有种类似花香的味道。那种气味和我曾经在……在其他地方闻过的很像,像是一种用来安抚蛊虫的特殊香料。”
“养蛊的办法有很多,并不止常人以为,把很多毒虫放在一个罐子里厮杀这一种方式,仅仅是我知道的,就有五六种不同的模式,我之所以怀疑有人养蛊,就是因为那些野兽的死状——内脏残缺、失血、中毒。”
“把蛊虫的幼卵放在野兽肚子里,借助野兽的体温孵化,蛊虫孵出来后,直接以野兽的内脏血液为食。等被寄生的野兽被咬得濒死,蛊虫也差不多到了第一次蜕化的阶段,可以开始回收了。而蛊虫又是一种很残暴的变异生物,浑身剧毒,如果那些野兽身上都曾被人放置过虫卵,也就可以解释它们为什么会死得那么凄惨,而且是成批死在同一个地方。”
千玥的声音清冷,淡淡说来,字句清楚,给人一种条理分明的感觉。
战无极和白秋却不傻,从这段话里,他们听出了不少疑点。
譬如途中那个奇怪的停顿,再譬如她对蛊虫培养的详细了解。不是说她从未接触过南域人吗?一个大家闺秀,从哪懂来这些南域手段?
可当白秋试探性的问她时,她一句话就把两人打发了,说:“书上看来的。”
白秋嘴角顿时一抽。
什么书会记载这种秘密事情?这借口也未免太没有可信度了。
但千玥不说,以她的脾气,也没人能从她口中掏出话来,白秋郁闷了一会,见王爷没有再问,也自觉的换了话题:“这件事会不会和楚青霜有关?”
“不会。”
“不会。”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战无极忍不住瞪了千玥一眼,沉声说道:“蛊术一门,在中原六国内是被严格禁止的,任何人胆敢动用,一经发现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大楚虽然国富力强,但还没这个实力与五国为敌,楚青霜不会这么做。”
说完看向千玥,不爽的哼了一声,“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不会的?”
“感觉而已。”千玥随意道,“玩蛊之人,一年到头都与虫子打交道,他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
“你到底是很了解他。”战无极愠怒,他知道千玥这话说得是事实,但他就是不爽,她凭什么这么了解别人,有时间不能多了解了解他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干我这行,很多时候都得靠感觉吃饭。”感觉,是佣兵的第二生命,没有对生死敏锐的感觉,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白秋突然插话:“那王妃,你到底是哪一行?”
“三百六十行,吃喝玩乐。”千玥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想套我的话?”
白秋摸摸鼻子,讪笑,“是有点好奇。”
“好奇也没用,现在没打算告诉你。”千玥这话看似是在和白秋说,实际却是说给战无极听,免得他问东问西,站起来道,“没事的话我去睡了,你们自便。”
说完便往账外走去,她和战无极还没成婚,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帐篷。
“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战无极沉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我心情。”千玥晃了晃手。
说完便径直出了帐门,留下战无极瞪着她的背影,满心郁卒。
看心情?岂有此理,还看心情……
——
正如战无极和白秋的推测,这一夜的宿营果然相当平静,楚青霜和战景文都没有动手。
第二日一大早,队伍重新启程,沿途安然。黄昏时分,千玥骑着白狮走过一个山坡,已经看到了鳞次栉比的三海城居。
一条褐黄色的巨大江河从三海城旁流过,如一条九天垂挂的巨龙,登高远望也看不见尾首。水面上波涛汹涌,一簇簇雪白的浪花滚着浑黄的河水激烈拍打在沿岸礁石上,巨响声震耳欲聋,磅礴的气势夹杂着河道湿风扑面而来。
就在这条桀骜不驯的河流上,一道宽长惊人的铁灰色河坝,仿佛天神安放在洪流中的巨大石碑,直直矗立在汹涌的河水中,数百道流水坝孔中源源不断流泻出浑黄滚白的水流。原本气势汹汹的河水,在经过河坝的水孔后,也逐渐平复下来,流速减缓,依然壮观,却不再凶急。
千玥也曾无数次见识过现代大型的拦水河坝,用她的眼光来看,这座河坝称不上多美,但在古代,单凭人力就能在凶急的水流中修建如此大规模的河坝,同时还要兼并拦水、阻流、导流等等多重效用,已经很不容易了。
五年时间,如此大工程,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但想想河坝建成后所带来的好处,这些代价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走下高坡,前方城池已然在望,城内张灯结彩,人头攒动。
城守官员、河坝修建的各路人员、城内百姓早已经翘首等候多时,远远看到君驾的影子,立刻下跪行礼,高呼声与河流的浪涛声混合在一起,颇有几分震撼人心的感觉。
天战王亲自下轿面见臣民,战景文、楚邦国等人陪同,战无极作为守卫人员自然也得陪着,千玥却没这个耐心,便与雪贵妃等少数几名女眷,先去了住所的行宫。
外头是怎样的热闹,千玥没兴趣,按照天战王的行程,明天休整一日,后天早上参加典礼,再后天视察河坝,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若楚青霜打算动手,也势必在这两天之内!
十月二十一,吉日,宜落定。
喧天锣鼓震天响,大红喜绸挂满城,满眼红色,满眼喜色。
金黄的华盖铺满了整条街道,士兵们精神抖擞的守在路边,百姓换了新衣,笑容满面,空气中回荡着乐曲的声响,一片喜气洋洋。
祭天礼台就搭建在宽敞无比的河坝平台上,雕龙刻凤的梁柱,红绸随河风飘扬。
天战王为首,战景文其次,楚邦国、蒋流等等一众臣子紧随其后,楚青霜则单独站在一旁,人人都是一身正装,一脸严肃,祭天地,拜河神,长长的唱喏声飘扬在河道上,百姓们凝神细听,一脸又兴奋又满足的神色。
他们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不但有文武官员,还有太子、王妃、贵妃,甚至是君王,一次都见全了,岂能不兴奋?
正是太兴奋了,所有人都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于是拼命往前挤,使得维持秩序的士兵分外吃力,偏偏又是大好的吉日,谁也不敢出口责骂,只好咬着牙拼命维持。
“咚咚——咚咚咚——”激烈的锣鼓声敲响了,声声沉沉,与汹涌的波涛声混合在一起,狂烈的仿佛要击破云天。
这样的鼓声里,天战王站在金黄的案桌前,一脸肃穆的接过火烛,将他亲手写来祭河神的祝文焚烧,灰烬被河风吹散,飘进河中,象征着祝文被河神收去。
这是整个祭典的最后一道仪式。
千玥站在队伍里,一边打哈欠一边不耐烦的扯着头发上乱七八糟的首饰。因为是很正式的祭典,她就算没成婚,也是被戴上了一整套王妃品阶的冠饰,足有好几斤重,压得脖子都快断了。
这该死的祭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千玥又是不耐又是无聊,眼睛到处乱瞟消磨时间,却突然发现,正对祭台的一座楼宇窗隙间,隐约闪过一点寒光,还没等她细看,却又不见了。
快得像是她的幻觉。
千玥眉头都没来得及皱,本就激烈的鼓声突然间变急了,声声直冲耳膜,连天战王拔高的喏唱都听不见,就在这时,“嗖——”
一支犀利寒光直冲天战王而来!追云逐月,气势汹汹。
“有刺客,护驾!”士兵之中顿时爆出一声大吼,数名被特意安排在天战王身侧随行保护的飞鹰高手,立刻一个猛扑,将诧异回头的天战王扑到在地上。
案台被倒翻,上面的水果、五禽全滚落在地上,只听见“锵”的一声闷响,冷箭破空,几乎是擦着天战王的头顶扫过,钉在翻到的案台上。
“啊……”
“陛下,陛下……”
“有刺客,快护驾!”
原本井然有序的祭典,霎时间乱成了一团。
文臣惊慌失措,武将们手忙脚乱,各方惊动的士兵怒吼一声冲了过来。百姓中哗然、惊呼、尖叫,看到那支寒光冷厉的箭,吓得惊慌而逃,连维持秩序的士兵都被撞得东倒西歪。
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怒吼声,惊叫声,哭喊声,还有被推到踩踏人的求救声,响成一片。
看到这种情况,千玥面色沉冽。
战无极早有准备,天战王不会有事,她第一时间转头,眼尖的看见就站在天战王身后,被士兵迅速保护起来的战景文,眼底分明闪过失望之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楚青霜眉目清冷,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登时望来,眼底无波无纹,无情无绪。
还不等千玥有想法。
“咻咻咻咻——”急促的破风声,乱成一团的百姓群中突然飞出无数灰衣蒙面的刺客,手中铁剑森冷,眼神狠戾,气息强悍,全是高手。
一落地便朝着天战王冲去,人数虽不及士兵多,下起手来却是利落无比,杀人就跟切菜似的,空气中一股血腥味飘散。
哼!
千玥眼中冷光一闪,一把扯掉头上累赘的饰品,手腕一震,两把匕首落入掌中,闪电般扑了上去,对准一个正在与士兵交手的刺客,冷不丁便是一刀。
横切,下刺,抹喉,嗤——
血光飞溅!
千玥的速度极快,浑身杀气爆涨,身如游鱼灵活自如,所到之处血花片片,没有招式可言的动作,却是犀利到让人毛骨悚然——如果说刺客对士兵是切菜,那她对刺客简直比切豆腐还轻松,没等人反应过来,她的武器已卷血而去,留下尸骸满面诧异,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十秒,仅仅十秒钟,她身后就堆积了近数十具尸体,人已经冲到天战王身前,两把匕首,一身红衣,杀气冲天的挡在面前,声音比剑冰冷:“护送陛下撤退,我来断后。”
“千玥……”天战王受惊不小,脸色都是白的,却是一看到她便扑上来,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无极呢?无极哪里去了?他没事吧?”
千玥还没来得及回答,却是反手一刀,狠狠插进一欲偷袭的刺客脖颈中,拔出来的匕首带着滚烫的血,“噗”的喷洒在她裙子上,将本就鲜红的衣裙染成暗色,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回头却见天战王神情焦灼,眼底担忧不似作假。
自身都没有安全保障,却一心惦记着儿子,可见父子情深。
“他没事,你先走。”千玥冰冷的语气缓了缓,天战王刚松了口气,不远处的却是传来一片惨叫。
两人同时抬头,却见百姓方向突然飞起了数名灰衣杀手,口中鲜血狂喷,直接摔出河坝范围,掉进汹涌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这种实力,除了战无极还能有谁?
“太好了,寡人这就撤退,你和无极千万小心。”天战王表情一松又紧,知道自己留下无用,快速叮嘱了一句,便由飞鹰军护送着往行宫撤退。
千玥负责断后,眼尾一扫。
乱糟糟的环境中,楚青霜早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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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动手了!我最爱也是最顺手的战斗情节终于来了!~\(≧▽≦)/~
热血沸腾有木有!磨刀霍霍有木有!心潮澎湃有木有!接下来一连串的*,男女主停顿已久的感情终于可以坐上火箭蹭蹭蹭往上涨了!想想是不是有点小激动?←_←
我始终觉得,生死边缘爆发出来的感情,才是最强烈,最直观,最浓墨重彩,也是最撼动人心的。
满心激动写去了,大家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