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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漫长的会议就成了奥兰斯的独角戏。他快速翻动着面前的羊皮纸书,准确无误地下达每一项工作。工作内容大概几项:与八王子美斯托的接洽;大选场地的甄选以及布置;大选期间的交通疏导以及安全保障;祭司的住宿以及饮食保障。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国王陛下以及众位王子一路的行程安排。
奥兰斯的工作极有效率,不到两个小时就把所有的工作安排妥当,宣布散会。
我的级别太低,没有分配到任何工作。奥兰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就让我跟着迦尔打打杂。于是,我乐颠颠的跟在迦尔屁股后面往祭司院外走,赫鲁却不知从哪儿杀出来,拿着一把扫帚拦住了我的去路。
迦尔不爽地冲他挥挥手,示意他闪开。
赫鲁一脸谦卑地冲迦尔鞠了个躬,然后指着我说:“很不好意思,迦尔主祭司,因为打扫祭司院的仆役人手不够了,所以我想暂时借用一下您的……”他思考了一下措词,“小跟班。”
迦尔把他推到一边去:“普瑞尔不外借。”
“迦尔大人,请您体谅下我们的难处,毕竟今天到场的都是高级祭司。”言下之意,因为我的级别是最低的,所以这种事情理所当然由我来做。
迦尔不耐烦地冲赫鲁呲了一下虎牙,拉着我就要走。
我赶忙说道:“没关系的,这种事情我在皇宫经常做。”
迦尔侧头看我,我冲他点头,他就拍拍我的肩:“那等会儿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说完,就风驰电掣的离开了。
等着迦尔一离开,赫鲁就把扫帚扔到地上,立马变了嘴脸:“仔细扫,如果有一点灰尘的话,恐怕你今天就得睡在这里了。”
我蹲下捡起扫帚,走回了祭司院。
很奇怪,以前遇见这种事情,虽然也是这样懦弱认命的份儿,但好歹心里还会搬出宝典《装孙子兵法》来为迷航的人生指引一下方向,或者萌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高尚情怀来安慰一下自己。可如今,我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任何的不公都不想去抱怨,只是一下又一下挥舞着扫帚。
我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不是因为周围依旧不友好的氛围,也不是因为身边来来往往的朋友,只是因为他,那个如今只敢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人。
他没有为我改变这个世界,我的世界却已经因为他,而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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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我才终于把诺大的会议室打扫干净。
作为最后一个离开祭司院的人,我很负责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最后又将大门关好。出门左转,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大殿转角处有人在压低嗓门说话——是格雷和维比娅。我踮起脚打算悄悄离开,却意外的听到谈话声中出现了我的名字。
格雷:“你不该这样明显针对普瑞尔。”
“不该?”维比娅有些激动,“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陛下最近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永远是理性公正,以工作为中心,但现在居然会忽然放下工作拿起音乐盒,一听就是一上午。从前他很少进白色后宫,但自从普瑞尔出现后,他甚至会提前结束工作,就为了绕路去棕榈园。你应该还记得,上一次他为普瑞尔推迟了那个重要的会议,那么下一次呢,下一次他会为普瑞尔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格雷:“维比娅,你多虑了,陛下永远不会失去理智。”
维比娅:“我们成为主祭司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过陛下这个样子……格雷,我很害怕,我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成了海面的泡沫……”
格雷:“就因为这样你就对付普瑞尔?”
维比娅:“对,我就是要逼他离开欧奈罗宫。”
格雷叹了一口气:“你难道没看出来迦尔和奥兰斯一直护着他,再加上四王子殿下和十王子殿下,更不用说陛下那里也……”
维比娅打断:“别说了,就是因为陛下,我才必须让普瑞尔远离这里。”
格雷顿了顿:“其实我不是担心他们,我是……”
我从来没有听过格雷用这样柔软的语气说话。
可惜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并不想再被迫偷听下去,就故意把手中的羽毛笔和羊皮卷都扔到了地上。听到响动,他们果然立即停止了谈话。我装作若无其事,大大方方走出去跟他们打招呼。
格雷看到是我,没说话,微微颔首后就转身离开。
维比娅却侧身拦住我的去路:“七日后是陛下的假面舞会,你既然无所事事的话,就去安排这个好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就是为国王陛下挑选情人的舞会。”
“为什么是由我来安排?”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维比娅轻笑了一下。
我还要推脱拒绝,但是忽然想起刚才维比娅和格雷的对话,就觉得这种行为简直幼稚的可笑——她身为塔罗主祭司,想方设法的要刁难我,难道我还能期待自己变成超人和她对抗吗?
我后退了一步,学着赫鲁谦卑的语气:“是,大人,我会竭尽所能办好这件事。”
维比娅冷漠地点点头,提着裙子离去。
……
……
因为一直都在想着假面舞会的事情,从祭司院回欧奈罗宫时,我就走了一条不熟悉的道。七拐八拐后,终于承认自己又一次光荣的迷路了。
皇宫的园子虽然很多,但我差不多都已经认清了,可这个园子我对天发誓从没有见过。院门四周一片浓雾,能见度很低,只有一条七彩碎石路通向前方,朝前走了大约十米,就听见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从路的尽头传来。
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路的尽头是一座从未见过的灰白色宫殿。
穿梭在巨大的罗马柱之间,就像蚂蚁爬在五指山中。殿前那扇金色大门更是宏伟的有些离谱,但是当我把手放在殿门上,殿门却不费吹灰之力地自己打开了!
难道是我今天午餐吃多了菠菜,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大力水手了?
主殿没有人影,也没有鬼影,大理石地面和雪白的墙壁不沾一点灰尘,有淡淡的薄雾飘渺渗透在大殿的每个角落。而哭声是由侧后方的卧室传来,清晰的让人毛骨悚然。
我把东方西方古代近代各路大神的大名都默念了一遍后,才有勇气拿出蜗牛散步的状态一点一点朝卧室的方向挪去。
主殿和卧室间隔了一道泛着宝蓝色水波纹的屏障。
我好奇的用手碰了碰,原以为会像各类灵异故事描述的那样,瞬间被一股大力弹开。谁知,手指竟然轻松穿了去。我不信邪,用脚踢了踢,结果力度没把握好,踉跄了几步进了卧室。
偌大的卧室空无一人。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半圆弧形大床,床上洒满了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而大床旁有一个复合式梳妆台:化妆盒,首饰盒,镶满钻石的水银镜整齐码放在台面上。高挑的落地窗两旁立着十几根罗马柱,柱子顶端都搁了足球那么大颗的夜明珠,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水蓝色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巨大的壁画:画中的男子有蓝绿色的长发和瞳仁,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狂傲霸气浑然天成。可偏偏他的坐姿又是那么恣意慵懒,一手随意搭在椅背上,一手有点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颚,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在王座上睡着也是一件能被人原谅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打从心底,我对画像上的人有一股莫名的排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从窗幔后面走了出来……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跌坐在地上。而那个人影已经来到我面前——是个身穿白色长纱裙的女人,她双手撑着膝盖,俯身打量我。滑落的碎发后面,那张脸足以让天下雄性生物窒息:金色的卷发长至膝盖,紫罗兰色的双眸如雾迷离,像是走丢在森林中的精灵,又像是不小心掉落人间的天使。我想任何一个男人在第一眼见着她的时候,都会萌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即使我也不能免俗。
太过美丽的东西总是会让人的恐惧感降低。
我站起来,还没开口讲话,她就忽然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你终于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再也不干涉你的事情,你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肯让我陪在你身边……”
老天,这是个什么状况,她把我错认成别人了?
还没等我解释,那个女人却又大力把我推开,指着我的鼻子歇斯底里尖叫:“你不能跟珀罗普斯在一起,他是灾难,他会给亚特兰蒂斯带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你赶紧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不要接近他,千万不要接近他,不要不要不要!!!!”
乍然听见“珀罗普斯”这个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错愕的瞬间,女人朝我扑了过来,指甲陷入我的皮肉:“你必须听我的,离他越远越好。你不能爱他,不然那将是亚特兰蒂斯的灾难,是这个世界的灾难!这是泰坦族的诅咒,神王的子孙不能和海神的子孙结合,否则整个世界就会因此而毁灭,哈哈哈,毁灭,彻底毁灭!”
原来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我推开她,胳膊被她的指甲刮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也顾不上疼痛,撒丫子就开跑。
疯女人在我身后放声哭泣:“为什么你回来了还要离开?你说过你爱我,难道都是谎言吗?我为你抛弃了父母,抛弃了孩子,抛弃了生命中的一切,为什么你还不肯回到我身边?为什么你爱的是他而不是我,为什么……”
她叫喊的撕心裂肺,我也不敢回头,以博尔特连夺三金的架势冲出了院子,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雾气散去,直到再也听不见那个女人的呼喊,直到撞在一个人身上。
我捂着鼻子抬头一看,是亚特拉斯。
我愣住了,他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在这里?”
我傻了似的回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亚特拉斯锁紧眉头,指向我身后:“我是问你是怎么进入雾园的?”
我扶着膝盖大喘气:“走进去的。“
亚特拉斯看着我的手臂:“你受伤了?”
他掏出手绢递给我,我忽然想起从前胳膊受了伤,他亲自喂我吃饭,还嫌我啰嗦……不知为什么,鼻根有点酸。我礼貌地接过手绢,擦干净伤口渗出的血珠。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再也不要来了。”是命令的口气。
我有些不甘心:“里面的女人是谁?”
“与你无关。”亚特拉斯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个疯女人应该就是从前让他痴迷的希腊公主吧?为了抢夺她,亚特拉斯还发动过一场针对希腊的战争。可是之后他又义无反顾地爱上了珀罗普斯,爱上了自己父神的情人……
圣安德烈斯说得对,国王从来不会放太多的热情在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情人对他而言,都是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保质期不过七天。
亚特拉斯转身准备离开。
我死死捏着还带有他温度的手绢,叫住他:“陛下,维比娅大人要我策划给你的假面舞会。”
“那就辛苦你了。”他连头都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