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早晨,下了一夜的雪后,阳光特别明媚,有一股来自于二零一一的新鲜味道飘进窗子里,让人特别想奋发图强,天天向上,挑战生命中各种不能逾越之高峰。
就在这一天早上,我从墙角里抱起了礼物,踏着积雪再度向江沉落的合金碉堡,出发。
今天倒是给我开门了,兴许是因为手里比炸药包还大的礼物顺利地挡住了我的脸,她一时不察的缘故。
一阵窃喜后,再度理了理我已打好的一个深情款款的腹稿,正欲开口……
“程景飒,藏什么藏,就凭你那两条小短腿我还能认不出你?”
我无比挫败地放下礼物,看到沉落叉着腰靠在门框上。今天她穿了一件中规中矩的品红色毛衣,很难得,只可惜身材太过浮凹有致,哪怕是最良家妇女的款式,也能被她穿出不良工作者的效果。
我为她的气场所震慑,吞吞吐吐地说:“新……”
她一把把盒子夺过去,说:“昨天说过了,啰里八嗦的”随即又把门哐当关上。
我还没能解释那盒东西是乐高积木之梦幻庄园系列,是送给夭夭的,并且有着一个又奢华又造孽的价格。那天我在付款的时候恨不得把里头每一块彩色塑料都仰起脖子吞下去让它们继续在我肚子里梦幻庄园,在我眼里,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我的胃更安全保险的地方了,出商场的时候我甚至有点怕被打劫……
于是我压根没料到沉落会来这么一招,一时间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跳脱感,两眼发懵地站在门外,但我更没料到的时候,两分钟后,那一炸药包的乐高被丢了出来,沉落淡淡然地说:“夭夭在我爸妈那里,还有,这是给五到十二岁小孩玩儿的,你过两年再来吧。”
我:“……”
然而门并没有关上。
我蹑手蹑脚地脱鞋进门,坐到沉落边上。
彼时她正忙着拆一堆形态各异的礼物盒子,就像是圣诞老人路过她家的时候被她打劫了目前正在销赃,于是她对我的出现无暇顾及,还顺手丢了过来几盒让我帮忙。
我拆了一个拎起来,尽管镶了钻,看上去还是像个项圈,“这是什么?给狗戴的?”
“对。”她看了我一眼,“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呵呵呵呵,谢谢啊不用了,太贵重了。”
“不贵,也就够买十几盒梦幻庄园,外加一个你。”
我再度决定把那盒梦幻庄园吃下去,但这没想到,仅仅是屈辱的开始,一整个早上,充斥在我们之间的一直是如下套路的对话:
“这个戒指是什么?Cartier?”
“不错,你的审美已经能赶上暴发户了,但这是Bvlgari。”
“这个我认识,Longchamp.”
“噢,那个是我爸买给夭夭的。”
而我刚叠好一块Buberry的围巾,她神色鄙夷地说:“拿走拿走,看上去像块裹尸布。”
……
最后沉落托着腮拿着一只装着香槟的高脚杯,指挥我收起一地五颜六色的包装纸时,自己揉了揉太阳穴,无限惆怅地说:“没一样能看的。”
我想我改主意了,我开始计算用乐高搭出一把AK47射杀掉这个早上七点就顶着大浓妆开始喝香槟的妖孽的可能性,而就在我匍匐在她脚边憋红了脸也捞不到沙发底下的某牌纸袋时,听到沉落随口问道:“简乔对你好么?”
我猛地抬起头,没能回答她,后脑勺磕中了水晶茶几,险些昏死过去,但我很识时务地选择在沉落打算朝我倒酒的时候清醒过来,说了句,“很好啊,他对我很好。”
她想了三秒,果断地把半杯香槟往我脑门上浇了下来,并开始左右开弓地甩我巴掌:“喂,你给我醒一醒,你给我醒一醒……”
……
雪后的城市,像是一面反射阳光的巨大镜面,天与地都被照耀成白色的一体,格外安详,纯净,美好,而过年可能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它让所有的温暖和祝福降临到人们头上,让他们摈弃所有的怨念,仇恨,苦难,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
比如现在,我和三分钟前还把她号称每一口比同等分量的Channel NO.5香水还贵的香槟倒到我脸上的江沉落坐在一起,在她家的露台上,次次蛋糕,喝喝茶……
但如果你以为画面出现的是两位面容精致的欧洲贵妇那你就错了,事实上我用加厚羽绒服和围巾把自己裹得像被车臣训练成人肉炸弹的阿拉伯妇女,在舔掉了一口沾在手背上的奶油后,瑟瑟发抖地问:“我们可以进屋说话么,落落我觉得我要感冒了……”
她的表情比身上的衣服还要单薄,把移动电暖往我身边一推,“我看你不止感冒了,你还发骚了。”
我较好地分辨出她口腔中的平翘舌变化,决定装死。
她微微笑地看着我:“简乔到底哪里好?除了看上去像个人,其他地方都挺不是人的,结果照样能把你弄得五迷三道。所以我说,这世界上极品和傻逼还真是配套工程,永远是成对出现的。”
这话听得我有点死不瞑目,“也没有那么不是人……”
“噢?活不够好?还是器不够粗?试用不愉快?那你还不退货?”
在我长啸一声后她又温柔亲切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问:“该不会,索性就用不了吧?”
为了抵制低俗内容,我差点把脸埋进了蛋糕里,但依然没能挡住她洋洋得意的奸笑,只好深情地回应她:“姐姐,我们跳过这一段好吗?”
沉落在很久以后,才幽幽地对我说:“程景飒,你知道我什么感受么?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深情是傻缺还是自带无限失忆技能?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我没有理她,低头啃着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