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两个黑影在屋顶一闪即逝,他们来到了妓院的前厅,在喧哗的阁楼上看着楼下正在表演的歌舞,一边低声的聊着天,为了更加自然的掩饰自己的身份,萧青雨随手端了一杯酒喝了起来,萧青群也和哥哥一样喝着酒,一边低声道:“门主让我过来问一下,为什么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孕妇,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萧青雨道:“我接这单生意的时候,门主好像没有要求时限吧。”萧青群道:“哥,你真的是打算隐退吗?门主说只要你完成这单生意就可以离开黑鹰门,你要一直拖着吗?”萧青雨道:“是吗?真的是最后一单生意?如果我把这个孕妇杀了以后,门主还要我继续接生意,那又该怎么说?每杀一次人都说是最后一单,杀完以后再接单的时候还是最后一单,小孩子也不是这么数数儿的吧。”萧青群喝了一大口酒道:“哥,我们从小没有父母,没有门主我们能不能活到现在都很难说。”萧青雨一脸的铁青道:“所以这些年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现在我只想赎回自由,赎回我的命。”萧青群道:“自从你受伤以后,门主没有跟你联络,就是怕打扰你休养身体,这个孕妇是朝廷官员的生意,你知道生意做不成的后果,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替你做。”萧青雨下意识的握紧酒杯道:“我自己的事的自己解决,用不着你来插手,别忘了门里的规矩,没有门主的命令,我们只能各自行事,一个孕妇还不需要你多管闲事!”萧青群道:“那你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萧青雨道:“我若动手,门主就放我离去吗?!”萧青群道:“哥,你知道门里的规矩,叛逃者,杀无赦,不服从命令者,杀无赦,如果你违背了门主的命令,那么下一个要被追杀的目标就是你,你忘了那些背叛者的下场了吗?”萧青雨反问道:“背叛?我们又在忠诚什么?我只是想隐退,这也叫背叛!?”萧青群道:“哥,这个是门主给你的指令,命令你越快动手越好。”萧青雨道:“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我随时可以取她的命,为什么要这么慌张?还是,他希望我在完成这单生意后,再接别的生意?”萧青群道:“门主之所以让我来跟你联络,就是担心你不服从指令,既然这么容易你更没有必要拖着了。今晚我就去杀了那个女人。”萧青雨竭力制止道:“门主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执行命令的时限了?既然这单生意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单子,谁也不能插手,包括你,青群。”萧青群冰冷的目光盯着萧青雨的脸道:“你不想隐退吗?”萧青雨道“如果他真的是要放我隐退,那就不要催促我,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萧青群道:“那我回去怎么跟门主交待?”萧青雨道:“单子是我的,现在我要休息!”萧青群把酒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别怪我多管闲事了!”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萧青雨没好气的把酒杯里的酒喝下去,看着楼下的喧嚣热闹心中更是烦闷。杀孕妇,一尸两命的生意是他做杀手以来从未经手的事,这次受伤还没有好就接到一单这样轻松的活儿,看来这门主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自己隐退,青群的到来让他很不安。
体力已经恢复的雅黛,每日按照李太医的嘱咐尽量活动,每天都加大一点运动量,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恢复到正常人的体力,而且她再也不能拿剑不能跳跃,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内心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伤感,经常来照顾的小斯一大早的就勤快的在雅黛的小院儿里忙着挑水,打扫,雅黛走出屋门来到院中,来回的走着步子,这小斯道:“小姑姑,您这几天看上去好多了,脸色也比前一段时间好多了。”雅黛一边来回的走着步子一边说:“姐姐是出去了吗?我早晨起来后只看见她做的饭菜摆在桌子上,她人呢?”小斯笑道:“大姑姑说你们的菜都吃完了,她说要去集市上再买一些,她走的时候还嘱咐小的一定要提醒您吃早饭。小姑姑,您要是想在院子里吃饭,我这就去端。”雅黛道:“算了,这院子里怪冷的,我还是进屋去吃吧。”小斯道:“小的扶小姑姑进去吧。”雅黛道:“你忙吧,我自己可以。”
妓院的前厅厨房里什么都有,本来进去拿一些就行,可是那里面没有雅黛最喜欢吃的东西,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太嗜睡,悠锦提着竹篮在集市上看着新鲜的蔬菜,欣喜不已,她找了很久才买到了她想要的食材,于是兴致勃勃的提着竹篮往回赶,走在无人的小道的时候她感觉到有人跟踪她,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的赶回家中,她清晰的感到危险离她越来越近,索性就开始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只要稍微紧张就会感到小腹疼痛,于是她只能放慢脚步,正当她感觉那个要杀的他的人将要出现的时候,一个人真的出现在她背后,祁悠锦正要将自己手中篮子砸到那人头上,结果转身一看是经常给她送药的李心洁,惊魂未定的祁悠锦缓了一口气道:“李姑娘,原来是你。”心洁问:“祁小姐,你怎么这么紧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祁悠锦定了定神道:“没事,李姑娘,你这是……”心洁道:“我采完药,经过这里。你怎么还在乱跑?你这样出来,我姐姐会担心的,如果你能为我姐姐考虑一下,就听的她话不要再做这些粗杂的活儿了,你不知道你腹中的胎儿需要静养吗?你要是再这么乱跑我爹爹也保不了你腹中的胎儿了。”祁悠锦听李心洁的语气似乎对自己很不满:“啊,李姑娘,我只是想给雅黛做她喜欢吃的东西,所以才到了集市上采买。”心洁道:“这些都是小事,躲避追杀才是大事,我姐姐也在病中,她还要担心你的安危,如果让宫里的人发现了她的踪迹,我们插翅也难逃,这些你不清楚吗?”李心洁的愤怒来自于她对这个眼前神智不清,分不清轻重的女子,父亲好不容易把她的腹中的胎儿稳住,她却非要自己下厨给姐姐做饭,即便是曾经受过惊吓,她这样做也只会在本来就很沉重的逃亡之路加重雅黛的负担,既然她不同意别人给姐姐做饭菜,那就由自己强迫她去接受这件事情吧,李心洁道:“祁小姐,我姐姐需要有人照顾,以你目前的状况,根本就照顾不了她,你也不宜劳累,我早就给你们找好了厨娘和稳婆,你若真是为我姐姐好,就放下手中琐碎的杂事,安心在家安胎吧。明日,我让那两个婆子就去你们小院,打理你们的生活。”祁悠锦明显的感受到这个姑娘是非常不乐意让雅黛受委屈的,而且还告诉她,雅黛之所以这么糟糕狼狈都是因为自己,她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是自己,那么她就要接受李心洁的抱怨和安排,李心洁见祁悠锦脸上的表情也甚是无辜,就叹了一口气道:“祁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外面不安全,除了要躲避盯着你的人,我们还要防备别的人。”祁悠锦点点头,于是心洁接过她手中的竹篮,往家中走去,路上李心洁一直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直觉告诉她有人在跟踪着她们而且还不是一个。长期的逃亡告诉心洁,哪怕危险逼近,只要有一个安然镇定的心,危险也会减去一半,她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发觉了有人在跟踪她们,只是陪着祁悠锦赶紧回到家中去,但是危险出现的时候,她们也只能面对,在没有人的小树林间,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挡住了她们的去路,祁悠锦惊慌的抓住李心洁的手对来人说:“又是你!”那人没有说话拔出手中的短剑朝祁悠锦刺来,两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反应敏捷的李心洁一把推倒了抓着自己的祁悠锦,这才躲过一劫,结果祁悠锦倒在地上小腹又开始疼痛,李心洁把身上装着药物的草篓顺手砸到那人身上,拉起祁悠锦就开始跑,那人开始追杀她们,结果祁悠锦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倒,那人见杀她的最好时机到来,短剑直直的就朝她刺去,李心洁无计可施,就只好用身体挡住将要刺过来的剑,结果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跳了出来,一把抓住头戴斗笠人的手厉声道:“住手!”戴斗笠的人并不想放弃这次刺杀,于是他与黑衣人动起手来,但他的攻击一把被黑衣人制住,黑衣人冲李心洁喊:“还不快走!”李心洁扶起祁悠锦慌忙的离开。
萧青群摘掉斗笠大声喊道:“哥!你这是干什么?!”萧青雨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再这么的不知分寸,就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萧青群气恼的扔掉斗笠没好气的吼:“杀手不可以有恻隐之心!你这是心软了吗!?”萧青雨道:“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萧青群道:“就凭我是你的亲弟弟,你再这样蹑手蹑脚早晚会被别人杀掉!哼!”萧青群气呼呼的离开了小树林,萧青雨也愤怒的将拳头发泄到树上。
司马雅黛见身上带着血迹的祁悠锦疼痛的躺在床上,紧张的呼吸着,心洁准备用银针帮她止血,满脸是泪水的祁悠锦此时清醒过来了,她抓这司马雅黛的手道:“我好像昏睡了很久,我的神智出了问题是吗?是不是很严重?不再是个正常人了,是吗?”雅黛道:“你别说话了,先保住孩子再说。”李心洁道:“姐姐你先起来吧,去门口看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司马雅黛只能站起身来听李心洁的话,她看着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已经崩溃了,欺骗,悔恨,追杀,逃亡,终于把这个女人逼到了失去理智的边缘,祁悠锦的口中不停的重复:“我再也不相信男人,再也不相信……再也不相信……”心洁用银针扎了好几处穴位,雅黛忧心忡忡的看着她救治悠锦,一刻钟后,悠锦平静了下来,而且很快就进入了睡眠,满头大汗的心洁松了一口气,雅黛用手帕给她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然后问:“怎么样?”心洁道:“算是稳住了,我回去让爹爹再来看看,姐姐,她不能再做任何事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最好什么也别做了,给你们找的佣人明天会到。”心洁吐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休息,雅黛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心洁道:“她定是不听你的话硬往集市上跑,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她详细的向司马雅黛诉说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司马雅黛隐隐的感觉到他们的行踪怕是要败露,除了萧青雨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要杀悠锦,这谢锋当真是衣冠禽兽,虎毒不食子,他当真是要赶尽杀绝,雅黛道:“今日若不是你进山采药,这悠锦可就没命了。伯父不是总习惯进药吗?怎么让你进山采药?”心洁怔了一下道:“我想进山给姐姐你找能解毒的药,我不想让姐姐失去武功。”雅黛叹了一口勉强笑道:“你呀,伯父都说是没可能的,你就不要强求了,像今天这样你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我怎么向伯父交待呀?”心洁道:“爹爹的话也不能全信,我不会放弃的。”雅黛道:“你休息一下,我让小斯到前厅的厨房里要些吃的来。”心洁点点头,端着茶杯喝了起来。漫长的逃亡过程中,也只有和司马雅黛待在一起的时光是最轻松的,尽管杀机从来都没有远离过他们。本来要刺杀祁悠锦的人只有一个,现在却变成了两个,危险在逼近,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还想着那本医书上的记载,父亲让她进山采药的日子,她一直在找那种一人多高的蘑菇,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到大山深处再去寻找,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并没有错,大不了治好姐姐身上的伤以后,再用别的药物解了大蘑菇的毒,姐姐的衣服宽了不少,她是瘦的了,从发现她躺在这妓院的后院里,不过短短二十天的时间里,一个白皙康健的司马雅黛变成了眼前的弱不禁风,即使是如此她的眼睛里仍然透出坚毅的目光,那瘦弱的躯体还在保护着祁悠锦母子的安危,如果没有了武功,她们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逃亡,让李心洁对未来充满了疑惑,父亲带着她在司州这个地方又安然的度过了这几年,与司马雅黛的重逢哪怕是一场灾难,也要和父亲也要跟她一起面对。
夜晚,一个很小的客栈里有着昏暗的灯光,站在客房的窗前的萧青群也感到天气很冷了,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看着窗外被冷风吹掉的树叶,他焦躁的叹了一口气,他不理解哥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身为杀手就是要摒弃正常人的情感,不可以相信任何人,也不能有恻隐之心,当他们拿起剑开始从事这个职业的时候,连心都不能有,但是这次,只不过是一个孕妇,哥哥却迟迟不肯下手,这到底是为什么?没多大一会儿,萧青雨来了,他坐在椅子上沉静的待了片刻,萧青群也一直沉默着,兄弟之间的气氛比这窗外的冷风还要冷,萧青雨道:“你回去吧,这里的一切我会处理的。”萧青群道:“门主对你已经起了疑心,所以才让我来监督你的一举一动,如果我不亲眼看到这个孕妇死去,是不会离开的。哥哥你应该知道我们做杀手的对敌人仁慈,那就是对自己残忍。”萧青雨道:“敌人?一个将要疯掉的孕妇?以前我们杀的不是大奸之人,就是大恶之人,或者是为富不仁的商人,孕妇,你杀过吗?”萧青群道:“哥,从我们执行任务的第一天就没有了心,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给银子我们都得出去执行任务,不是吗?”萧青雨道:“我的这颗心,现在像是要活过来一样。”这句话一出口,萧青群吓了一跳他睁大了双眼:“哥,你这样会很危险的!”萧青雨道:“我不喜欢杀人,想想我们每次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是杀掉别人,就是被别人杀掉,是,从我做杀手的第一天就没有心了,但是我不想一直这么生活下去,我们甚至不能在阳光下行走,做梦都要警惕被人看到我们的脸,我乏了,倦了,青群,你想怎么做由你自己抉择,我不想再过这种刀光剑影的生活了,回去吧。”萧青群道:“门主不是说这是你归隐前的最后一单生意吗?我回去该怎么跟门主交待?说你没有按照他的指令执行任务?”萧青雨道:“既然你相信门主允许我隐退,那我们就来个折衷法子吧,让你回去有交代,而我暂时先不杀那个孕妇。”萧青群轻轻“哼!”了一声。萧青雨道:“我去翠江阁拿一样东西,明日一早你就回去吧!”
司马雅黛的卧室里加了一张床,她披着厚衣服坐在窗前在晦暗的灯光下读书,窗外的风透过窗缝把寒意也送到了她的房间,虽是在看书还时不时的看着另一张床上睡着的悠锦,低着头正在看书的司马雅黛再一次抬起头来的时候萧青雨出现在她面前,她没好气的把书往桌子上一扔道:“这么迫不及待?就在今夜动手吗?”萧青雨道:“我现在还不打算取走她的命,但是必须得拿走她身上一件物品。”司马雅黛道:“如果是银钱能保得我们的性命,你开个价吧,雇主能给你的我加上三倍。至于她身上的物品,你想都不要想。”说完,司马雅黛把脸迈到一侧,萧青雨道:“如果没有她身上的物品,还会有更多的杀手来取她的性命,我不杀她,总要有掩饰这件事的证据,比起更多的人来追杀你们,不过是拿走她身上一件物品,雇主见到了她身上的物品,才会相信她已经死了。以你们现在的状况还经得起逃亡和追杀吗?”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祁悠锦睁开双眼,她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于是她在腰间里摸了一下,然后一支玉手从被子里拿出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米黄色的玉佩上面刻着兰花,那玉石上的红色纹理正好被刻成兰花,然后用红色丝绦串着甚是精美,她笑着说:“这是你的雇主送我的定情之物,你看行吗?”司马雅黛瞬时也伤感起来,这块玉的价格并不高,只是因为雕刻大师手工精美所以才会物超所值,曾是相爱的证明,现在却变成决裂的证据,萧青雨看了一眼司马雅黛,她脸上的表情像是结了冰,悠锦看了一眼雅黛气息微弱道:“你别生气了,都到这份儿上了,还留着干什么,不是更讽刺吗?”司马雅黛只好转过身去,萧青雨伸手拿走了祁悠锦手中的玉佩。他正要走出这间卧室的时候司马雅黛一把夺回了这块儿玉佩,萧青雨诧异道:“哎…你这……”只见她把宣纸盖在这快玉佩上,用沾了墨汁的毛笔把这快玉佩上的花形图案拓下来了,然后毫不客气的把这快玉佩塞到萧青雨手中。萧青雨紧绷的表情轻松了起来,他的心在微笑于是拿着玉佩然后就离开了。